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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百零九章 脚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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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八百零九章 脚步 (第3/3页)

游历过程,在那乌鸦岭,就遇到了肤腻城四大鬼物之一的白衣女鬼,被城主范云萝称呼为“白爱卿”,那女鬼,半面妆,好像生前是一位武将侍妾,再后来,就是在鬼蜮谷自封“胭脂侯”的范云萝,这位生前是亡国公主的英灵,当时乘坐一架珠光宝气的帝王车辇,身穿凤冠霞帔,却是个女童姿容,双方反正就是一架借一架,大打出手,闹得很不愉快,算是结下死仇了。

    如果不是剑客蒲禳,陈平安都能追杀到肤腻城,来个一锅端。

    宁姚听着陈平安的言语,突然问道:“这么精彩的山水故事,怎么不多写点笔记?”

    陈平安问道:“精彩吗?”

    白发童子说道:“隐官老祖说精彩就精彩,说不精彩就不精彩,隐官老祖你觉得到底精彩不精彩?”

    裴钱眨了眨眼睛,没说话。

    小米粒却胳膊肘往外拐,使劲点头,“精彩得无法无天、一塌糊涂、峰回路转哩。”

    唉,这个好人山主,聪明一世糊涂一时,拎不清,我要是这会儿帮了你,以后私底下还怎么在宁姐姐这边帮你?到时候再说公道话,就不可信嘞。

    陈平安听完了所有人的意见,微笑道:“那我以后再有这样的山水故事,就一定多写点,不吝笔墨。”

    一行人离开骸骨滩,御风去往银屏国随驾城。

    期间路过了月华山和金光峰,好像那两头山中精怪,福缘深厚,跟随李希圣身边修行多年。

    裴钱上次和李槐、狐魅韦太真一起北游,期间还专程去鬼斧宫找过杜俞。只是这位让裴钱很敬重的“让三招”杜前辈,当时不在山上,这次陈平安也没打算去鬼斧宫,就杜俞那脾气,肯定还是喜欢在江湖里厮混,山上待不住的。

    在那随驾城,火神庙,香火鼎盛。

    城北的那座城隍庙,也换了一位新城隍爷。

    火神祠里边的那位大髯汉子,一步跨出彩塑金身神像后,模样依旧,二十年光阴,对于一位岁月悠悠的山水神灵来说,实在是弹指一挥间的。

    陈平安与大髯汉子喝着酒,听说苕溪,芍溪渠主水仙祠的香火,也好了不少,至于苕溪渠主娘娘,换了个女子英灵,说起她,就连大髯汉子都觉得相当不错,有她担任新渠主,算是一方百姓的福气。听了这些,陈平安就不去苍筠湖水府看那殷侯的那张新龙椅了。

    这位火神祠神灵喝酒最后,以心声笑道:“陈剑仙,找媳妇的眼光不错啊,人好看,话不多,懂礼数,很贤惠。”

    陈平安满脸笑意,自己干了一大碗酒,心声答道:“哪里哪里,出门在外,我毕竟是一家之主,女主内男主外嘛。”

    喝了个微醺,刚刚好。

    一起御风离开随驾城,陈平安立即散去酒气。

    宁姚微笑道:“我都没什么与他敬酒,懂礼数吗?”

    陈平安装聋作哑。

    到了宝相国的黄风谷哑巴湖,落地后,裴钱笑道:“这么大的湖?”

    周米粒一边蹦蹦跳跳,一边咧嘴大笑。小姑娘到底是想念这处故乡的。听到裴钱这么说哑巴湖,小米粒就贼高兴。

    可其实裴钱是来过这边的。

    白发童子翻了个白眼,但凡是昧良心的话,自己可从来说不出口,臊得慌。

    冷不丁的,发现隐官老祖斜眼看来。

    白发童子立即拍了拍身边矮冬瓜的脑袋,微笑道:“小米粒啊,好大地盘,那你麾下,还不得有千军万马的虾兵蟹将啊?哪儿呢,速速下一道法旨,都喊出来,赶紧让我长长见识,事先说好啊,吓坏了我,你得赔钱。”

    小米粒挠挠脸,害羞道:“么的么的,都是单枪匹马混江湖哩。”

    陈平安走在水边,没来由想起了那位走镖的年轻人。

    对方如今差不多是半百的年龄了,江湖中人,二十余年的光阴,曾经的年轻江湖,说不定都有白头发了吧。

    月色静谧,波光粼粼,如洒满了雪花钱。

    一起在湖边散步,陈平安横臂,小米粒双手挂在上边,晃荡脚丫,哈哈大笑。

    陈平安故意多作停留,在此夜宿,小米粒拉着白发童子去哑巴湖里“游荡江湖”,闹得很。

    一样月色,照遍九洲。

    春露圃,照夜草堂。

    宋兰樵好不容易得闲,今天登门,来找唐玺喝酒。

    两个难兄难弟。

    一个在师父那边,说不上话,一说就被骂。道理讲不通。

    一个在春露圃山主那边,一样说不上话,倒是不会挨骂,碰软钉子。

    再加上那些个煽风点火的,唯恐天下不乱,愈发让这两个做惯了生意、熟稔人情世故的老江湖,实在心累。

    所以最近这些年,这两位在春露圃祖师堂位置靠后的修士,就有事没事,经常凑一起喝闷酒。

    原本没什么私谊的两人,隔三岔五,一杯一壶的,倒是喝出了不错的交情。

    前不久唐玺得到了个秘密消息,落魄山那个年轻山主,好像泥牛入海一般,消失无踪了二十来年,终于回乡了。

    不但如此,还有更加惊世骇俗的说法,落魄山一举跻身了宗门。

    但是独独没有邀请春露圃任何一人,参加那场观礼。

    总有一种山雨欲来的感觉。

    宋兰樵举起酒杯,呲溜一口,在椅子上盘腿而坐,“你还算不错了,好歹帮着打理那个蚍蜉铺子,细水流长的香火情,他是念旧的人,一定不会对你如何。”

    唐玺神色郁郁,“哪有这么做生意的,好好一局棋,多漂亮的先手布局,硬是给自己人搅和得稀烂,都怨不得别人,窝囊。”

    宋兰樵白眼道:“你与我师尊说去。”

    唐玺气笑道:“那你倒是去找谈老祖啊?”

    双方对视一眼,爽朗一笑,各提一杯酒,苦中作乐嘛。

    宋兰樵感慨道:“这么年轻的宗主啊。估摸着下次见面,见着了那小子,我说话都要不利索了。”

    自家春露圃上上下下,就为了那么个宗字头,已经谋划了多少年?山主老祖,元婴女修谈陵,可谓殚精竭虑。不还是始终未能跻身宗门?

    唐玺笑道:“咱们这些老男人过日子,无非是喝酒一口闷。”

    宋兰樵哈哈大笑道:“那就走一个。”

    天亮时分,哑巴湖那边,一行人继续赶路。

    到了那金乌宫山门口,裴钱自报名号,守门修士,很快就去通报此事,有太上师叔祖那边的贵客来访,必须与祖师堂和  雪樵峰都说一声。

    当年柳质清待客一拨外人,在金乌宫是一件不小的事情。

    毕竟这位宫主的小师叔,是出了名的没有朋友,几乎从无迎来送往。

    门派内,只听说自家这位辈分、境界都是最高的老祖师,好像与那太徽剑宗的新宗主,关系极好。

    之前老祖师难得下山,就是与那位宗主剑仙一起,出剑数次,次次狠辣。

    再就是在春露圃玉莹崖那边,结识了一位云游四方的年轻剑仙,只知道姓陈。

    裴钱毕恭毕敬抱拳致礼,称呼了一声柳先生。

    上次造访金乌宫,柳质清就像一个教书先生,半个家族长辈,甚至仔细查询过裴钱的抄书,最后来了一句,你的字比师父好些。

    陈平安笑着介绍道:“宁姚。”

    柳质清大为意外,很快收敛心神,单手掐剑诀礼,沉声道:“金乌宫柳质清,见过宁剑仙。”

    宁姚抱拳还礼,“见过柳先生。”

    如果喊柳剑仙,好像不妥。

    不谈剑气长城的那个习俗,只说宁姚自己就是一位飞升境剑修,如果再喊一位元婴剑修为“剑仙”,估计双方都要觉得不自在。

    陈平安摇摇头,腹诽不已,这家伙不如自己多矣。

    自己在那龙须河铁匠铺子,在刘羡阳身边,见了赊月,喊什么?

    那么你柳质清见着了宁姚,一声弟媳妇都不会喊吗?白给你的辈分,都不知道收下。

    柳质清望向那个白发童子。

    陈平安心声说道:“不适合多说。”

    柳质清心领神会,点点头,不再多问。

    飞升境化外天魔,她的真名天然,青冥天下,岁除宫吴霜降,道侣,合道十四境契机所在……

    哪个说法,不是山上一等一的忌讳?

    白发童子等了半天,见隐官老祖在朋友那边,竟然提也不提自己半句,伤心欲绝,坐在椅子上,低着头,靴子踢着靴子。

    陈平安笑道:“跟我一起下山?听说刘景龙如今在北俱芦洲,好大威风,公认的酒量无敌,只有我一个人,比较怵他,有你在,我劝酒,你挡酒,咱俩一起杀一杀他的酒桌锐气!”

    柳质清呵呵一笑,“不去,得闭关练剑。”

    陈平安继续劝道:“练什么剑啊,不急于一时,如今咱俩只差一境,完全可以忽略不计。”

    柳质清微笑道:“我就不送陈山主了。”

    陈平安一把搂过柳质清的肩膀,可劲儿往这家伙的伤口撒盐,啧啧道:“呦,恁大架子,怎么,欺负我不是元婴剑仙啊?”

    柳质清抬起手,双指并拢,推开陈平安的胳膊。

    陈平安收敛笑意,心声道:“对了,说正经的,未来几年内,我打算游历一趟中土神洲,会喊上刘景龙,你有没有想法,咱仨一起?”

    早年在春露圃附近的渡口,就跟刘景龙约好了,以后要一起游历中土。

    柳质清摇头道:“不跻身玉璞境,我就不下山了。哪天跻身了玉璞,第一个要去的地方,也不是中土神洲。希望不会太晚。”

    如果当真破不开瓶颈,那就只好以元婴剑修的身份,去那剑气长城遗址,再一路御剑往南去。

    陈平安想了想,点头道:“那就早点破境。”

    说不定就有机会,一起走趟蛮荒天下。

    到了春露圃,陈平安与宁姚分开,独自去找了那位老妇人,宋兰樵的恩师林嵯峨。

    依旧是执晚辈礼,登门拜访,然后没有半点不耐烦,与老妇人唠嗑许久,林嵯峨见着了陈平安,在祖师堂那边见谁骂谁的她,一下子就变成了慈眉善目的长辈,老妇人坐在椅子上,侧过身,一直伸手握住身边那个年轻人的手,询问这些年出门游历,辛不辛苦,怎么瞧着瘦了,一封书信都没有寄来春露圃,这样不好,以后莫要这样了,教人忧心,如今寻见良人美眷的山上道侣了吗?若是有,以后就带来给她看看,若是没有,可要抓紧了……

    老妇人一路将陈平安送到了山脚。

    所以陈平安这趟春露圃,就只是见了她一人。

    渡船管事宋兰樵,财神爷唐玺,山主谈陵,一个都没见。

    所以等到陈平安离去之时,再得知这位年轻剑仙、一宗之主,竟然来了就走,春露圃祖师堂当天就紧急召开了一场议事。

    一袭青衫,站在一处海边渡口,清风拂面,鬓角飞扬,双袖飘荡。

    天上明月,海上风涛,人间青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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