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混沌识死物 (第3/3页)
破坏强行中止,神力被镇压在擎天的巨峰之下,众人识得,那正是赫赫有名的不周山。
无数年过去,三界众生一一出现,古神穿行其间,决定着所有的生灭存毁,然而,不周山却轰然倒塌,远古前的破坏再度开始——那毁灭一切的暴烈残忍,虽然只是灯中缩影,仍足令人惊悸得几欲窒息。
七彩石出,暂时封印住绝灭万物的死亡之力。一抹金色出现灯中,凝聚成物,承载七彩石里的部分神力,投入三界轮回。顿时血肉犹如活物,绕缠到金色之上,蠕动增加,脏腑血脉在内,肌肤附着在外,缓慢地化成一名女婴,面无表情地悬浮着,只有左肩还隐约有一缕金光透出。
她身后藏着另一名男婴的影子,却是生动了许多,能看得出隐约的笑容。
女婴一天一天长大,一天一天承担更多的神力,一天一天地变成众人都熟悉的那个模样——
西王母!
灯华又是一亮,灯里景物渐渐模糊,散成霭雾,笼罩全灯,连杨戬身形都不复辨出。片刻之间,灯身回缩变小,青光迸出,洞穴中如十日齐升,只映得对面不能见物。众人不由自主地闭上双目,再睁开时,一切都如似未发生过,杨戬持灯静立洞中,神色阴郁。
“原来如此。”半晌,杨戬轻叹一声,道,“原来如此!”语气萧然,杂着无穷的感慨。
小玉不自主地抓住了沉香,“原来如此,那是什么意思,沉香?”灯中诡异令她透不过气来,只盼沉香能帮着否认。沉香轻拍她以示安慰,但他的惊愕失措,也不比小玉好上多少。
灯中的世界是宏大繁杂的,而深埋在这种种光怪陆离背后的隐密,又是无比残忍严酷。无法想象,无法相信,更无法理解,即使真相就在手边,却又有几人有触及的勇气。
“不会的,不可能。她是有哥哥的,他也是有妹妹的。他们……他们还有子女!”三圣母喃喃道,而沉香却想到了银河边的那幕,不禁打个寒战。
杨戬来到哮天犬与小玉身边,试了试两人脉息,微一点头:“果然,百里之内,应是人人都如他们一般昏睡。”又去打量手中的宝莲灯,低声道,“我的神目,也传承自那道神力,所以女娲娘娘,你这才放心留灯传谕——除我之外,三界中,也再没有谁能触动你这封印了,果然好算计,果然好远见!”
水镜护佑之下,三圣母等人将方才情形尽收眼底,便已惊骇得如被梦魇。但灯里的女娲谕命,只有杨戬一人听见,他心头的震动,更不知强烈了多少。
死物……
从决定出任司法天神以来,所有梗在心中的疑团一一迎刃而解,而答案,只有两个字:
死物。
憎恨私情通婚的背后,织女法力奇强的孩子,自己这天生的神目,等等,等等,归根结底,也只因为那两个字。
统率三界的三界之主,令三界之主言听计从的王母娘娘,原来根本不是生人。他们只是用来封印神力的法器,存在的唯一理由,就是确保他或她的自身,不被毁损。
这二人与三界根本已是一体——也正是因此,才会有封神之战。以前以为,只是为了三界一劳永逸的平衡,现在才知道,更是伏羲女娲,为了自己亲手创造的法器,能安然地统治三界,安然地保护好他或她自身的存在。
杨戬突然便有了想笑的冲动。
三千年的悲伤,竟只是缘于这样一个荒诞的真相——
所有的算计与筹谋,都要付诸徒劳了吗?他也好,老君也罢,再多的权柄,在这个真相面前,都是如此的苍白无力。
家变时冲天的火光,少年时颠沛流离的惨淡,司法天神时的覆雨翻云与违心残忍。
所有愿意或不愿意记起的往昔,都在思绪里翻腾着,心底因痛极而颤抖,唇角却现出一丝莫测的苦笑。
输不起,也无路可以回头。
“但这个真相,连老君都料错了的,王母自然不会想到,我能有机缘明了端的。敌明我暗,鹿死谁手,现在,还尚在未知之中。”
深吸口气,强迫自己恢复平素的清明,杨戬将多年来的部署在心中逐一推敲之后,最初的茫然绝望渐渐淡去,反倒似长途跋涉之后,突然见到了隐约的终点。
曾以为获取权位,是唯一的解决之道,事实却是做了八百年的鹰犬,隐忍僵持至今;曾以为逼迫沉香成材,用手中的权力,暗中为他拉拢人脉助力,里应外合成就大事,却是一着失算,便一败涂地——
他抬头向洞顶看去,悠远的目光,似要直达三十三重天上。百花之事,一时失察,功亏一篑,却也不能说全无收获。原本只寄望王母为顾全颜面,不肯铤而走险借放人为名而行诛杀之实,现在,却有了另一种可能。
千钧之石,卧于平地,虽三尺童子亦可辱之,磨盘之石悬于空中,将坠未坠之际,处其下者纵然勇冠三军,也必因之而神惶色变,无他,势使之然尔——
自身的存在,那是她和他的唯一目标,那么,便造出一个势来,一个被三界联手围攻,不惜同归与尽的大势——霹雳手段先夺其魄,再退而求其次,以这两个死物求生之心为矛,破其固执天条守卫权力的盾牌。
天条得改,犯事众仙得赦,他和她的那个秘密,不见得多增了泄露的可能,却是消弥了三界中可能的怨恨与反抗,算起来他们并不吃亏——何况还有另一个棋子可以用,那个几千年来一直潜心幕后的伪善长者。
多年的斗法,彼此的了解,甚至比朋友更甚。道祖的目标未必在号令天下唯我独尊之类,但毫无疑问,他享受着那种操纵三界的感觉,喜欢将精怪鬼仙一切人等都置于算计之中,神仙的生命实在太过漫长,每个仙人都有每个仙人截然不同的寄托与追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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