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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游庐山记 (第1/3页)
——山魂水魄说庐山
八月下旬,我,还有我的妻与子,一起上庐山小住了几天。久居城市,苦于生计,每日鹿鹿奔尘,为世俗所累。我本山中人,住进城市,便应了“在山泉水清,出山泉水浊”的道理。然山人的性情,无时不在心中发酵。偶有偷闲,便寻思得一点山水之娱。当不至睽违林泉风月而使诗心憔悴。此番庐山游,挣脱酷暑蒞清凉界,拥浮岚冷翠,沐古木微风。抚泉弄石,踏月餐霞,悠游得玄猿白鹤一样,连今夕何夕都不太记得了。
登五老峰
登五老峰时,天公不作美。
晨八时,车抵五老峰的山门,霏霏细雨已飘忽而至。一些游人在山门前的石阶上徘徊,犹豫着上不上山,都害怕淋成落汤鸡。而且整个五老峰已被阴云吞没,上山也看不出什么名堂来,于是不少人掉头而返。我则不甘心。我来游此,原不为嘤嘤呖呖的山鸟,以及朱朱粉粉的山花。我只想用我的惯踏崎岖的双脚,来这里丈量荦确千古的岩石;用我的握满风霜却从未握过灵蛇之珠的双手,去抚摸一次五老峰上的出尘万仞的虬松。斯时风起云涌,雨洒山道。正好为我一壮行色。妻因为有点工作没有来,我问同行的八岁的儿子上不上山,他勇敢地点点头。于是我们手拉手,笑着撞开云雾,进了有些冷落的山门。
还在儿时,我就熟读李白的绝句《望庐山瀑布》
庐山东南五老峰,青天削出金芙蓉。
九江秀色可揽结,吾将此地巢云松。
山是削出来的芙蓉,何其瑰丽的想象!葛衣芒鞋到此,日间傲啸,夜巢云松,又是多么浪漫的作为!繁荣的城市,精神的神庙,可以因为人的愚昧而变成废墟。在利益的争夺中,人可以变化为经济动物,生长歌诗的沃土也变成文化沙漠。唯有青山,永不改它遗世独立的初衷。无论是诗人还是哲人,是羽人还是是禅师,莫不都希望在云烟缥缈的山峰上构筑他们的精神之巢。千年前的李白如此,千年后的我亦如此。登五老峰,乃是我平生的夙愿。
石阶向上,蜿蜒复蜿蜒;寒雨连山,缠绵如江南丽人。此时山下,尚是溽暑的八月,而在这人衣尽湿的山上,我左手拉着的树上,挽结着雪梦方醒的初春;右手拽着的枝条,浅敷的竟是霜娥掀下的深秋。我虽然找不到一枝红踯躅,但青鸟般飘落的木叶毕竟是五老峰送给我的名片。传说因嗜酒的陶渊明而生出的提壶鸟,虽然没有鼓翼而来,但路旁鞠躬如也的小草,毕竟在山风旋来时,为我舞一曲魔力特具的迪斯科。让我的心,跟着它,跟着整个五老峰,在云雾中旋转。
从山门到五老峰的第一峰,大约有一千多级石阶。有人告诉我,这里的,还有三叠泉等处的石阶,都是近几年才铺好的。往日登山人,走的是羊肠小道。石阶对于后来的旅游者,是一件功德事。对于我,它还是一种密码,一步一步,它把我引向古往今来之我辈都想破译的境界。沿着梯级上升,在它的顶端,寻求滋养灵魂的蛋白汁。
大约二十分钟,我们登上了五老峰的第一峰。峰头有一亭,进去稍事休息。衣衫湿了,有汗也有雨。儿子似乎不累,一路攀登,且还拔了不少野草。一束在握,在亭外的风雨中奔跑着。我想喊住他,进亭子来歇口气。他挥舞着野草嚷道:我要扫云。
这小家伙,竟在扮演神话中的扫云童子呢。
然而雨雾还是涌来,像北方旷野上饥饿的狼群。我感到脚下的岩石在震荡。每一秒钟,它们都在这伟大的撞击中分化和重新组合。懦弱的碎为粉末,坚强的更加突兀。这时,我仿佛看到李白破空而来,用他剑峰一样寒厉的声音对我说:“熊召政,如果你是真正的楚狂人,就该走出这个比乌纱帽还要丑陋的亭子,和五老峰一起,在风雨中放歌。”
顿时间,我血脉喷张,一个虎步,跳进急风骤雨中。五老峰,给我一柄青铜剑吧,最好是屈原舞过的那柄,或者,给我一支拔自深山中千年老狼之毛做成的笔,今天,只有用这样的笔,我才能在这万仞苍崖的风雨中留下铁画银钩。
只是,我的左手空着,没有剑;右手空着,没有笔。也许这样更好,五老峰欢迎两手空空的游人。
一大一小,我和我的儿子,沿着五老峰的山脊信步。一个是饱历风霜的忧患书生,一个是未谙世事的童稚。这样的两代人,同踏一条崎岖的路。在海拔高达一千四百多公尺的风景中,我们成了两支能够走动的虬松。
一会儿,我们走到二峰。峰顶下的巨石凿有“五老峰”三字,字有古意,惜无峭拔之感,与此峰气质不符,巨石下有一石洞,本是避雨的好去处,却恨被一些缺德鬼当成如厕之地,秽臭不堪。我们掩鼻而过,又一口气走完三峰、四峰、五峰、云雾越浓,越是增强我向前展望的想象力。在三峰,我们见到一棵挂生在千尺断崖上的老松,虬枝怒挺,针叶戟张。我想,这大概就是李白要筑巢的那棵云松了。
在四峰顶上小憩时,有片刻时间,云雾忽然散开,同立于此的二三游人,无不惊喜。最奇妙,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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