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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三章番外二:与你擦肩而过 (第1/3页)
一)
跟女友姚晓妍告别时,曾诚说的是最多一年回到北京。
然而,从父亲住的医院出来,曾诚就意识到,他可能会失约。
他父亲曾立山白手起家,一手创立的服装厂当时有十四个大组,五百多名员工,在本地算得上中等规模,发展稳健。曾诚的志向从不在此,而他父亲也鼓励他读他喜欢的专业,拔出资金支持他留在北京发展。
谁也没想到不到60岁,可以说仍当盛年的曾立山会突发脑溢血,虽然抢救及时,可是精力也毕竟大不如前了。他稍微恢复,便惦记着工作。簇拥在病床前的生产厂长、销售经理一边汇报,一边交换着眼神,分明各怀心思。曾诚站得稍远,看父亲伸出不大灵便的手,接过报表戴上老花镜细看,心里只觉一沉。他走过去,接过报表,不理会那些追随父亲多年的人的目光,平静地说:“爸爸,我来看吧。”
那一刻,他知道他没有别的选择,一副担子已经没有商量地压到了他的肩上了。
曾诚头次进生产车间,察看各个工段,不禁吃惊。车间租用的旧式厂房,衣车一字排开,中间只留窄窄的通道,电动缝纫机一齐运行,虽然算不上噪音,但也绝对不会令人愉悦,每道工序没有明确衔接,半成品衣服乱糟糟扔在纸箱内,遍地都是碎布头。在他看来,这根本算不上工厂,充其量只是一个大号作坊。
他开始恶补服装生产销售流程,不动声色摸清公司管理现状,一天有将近12小时在公司,一步步上手。这个过程不言而喻的艰辛,和女友的电话联系,几乎成了他唯一的精神安慰。有很多次,他放下电话,看着窗外夜色,惆怅地想:这样对晓妍并不公平。姚晓妍和他是同学,也是外地人,大学毕业后读研,两人的梦想是在那个大都市有一番作为,而此时,他正为家族企业疲于奔命,和朋友合开的公司已经转让,完全顾不上她了。
果然,一年期满。他只能艰难地说:“对不起,晓妍,恐怕短时间内我都没法脱身。”
姚晓妍已经拿到硕士学位,顺利进入一家知名外企,有去国外培训的机会,她沉默,同样艰难地说:“我也要说对不起。”
这样的分手,来得顺理成章,曾诚只能将自己更深地埋入工作之中。服装是个累人的行业,一年四季,或许有生产和销售的淡季,却有永无止境的开发、市场维护,每一个环节都是千头万绪,繁杂琐碎。曾诚并不像本地其他服装企业老板那样热衷于看时装发布会,找所谓流行元素和畅销货。他的精力更多用于建立一个成熟严谨的管理制度,规范职业经理人与专业人士的工作。
企业在他手里一步步发展壮大,他率先征地修建了现代化的工业园,采购最先进的生产设备,所有生产工序按流水线方式安排;他最先在本地采用ERP系统管理销售,开始做公开的服装发布会,高薪聘请香港设计师,参加高规格展会,同时发展二线品牌,索美一时成了本地服装产业的代表。
以前带点嘲笑想看他笑话的本地同行开始坐立不安,悄悄跟进效仿他的做法;自恃资历的老臣子不得不服气地听从他的指挥,员工看他的眼神近乎崇拜;他父亲也由焦灼变得安然,开始打太极拳学书法安排退休生活。
当听到朋友带来姚晓妍结婚的消息时,曾诚略微失神,拿打火机的手隔了一会才凑到香烟上,耳边似乎响起那个娇嗔声:“诚,不要抽烟了,你要戒了这习惯,就是十全十美的好男人。”
他当时笑道:“我怕我太完美了,你会自卑觉得配不上我。”
那个女孩子成了别人的新娘,而他成了一个发展迅猛的服装企业董事长,父亲正式更改法人代表,将全部担子移交给了他。
他时常会去北京出差,但并没与姚晓妍联系。对他来说,这一次恋爱是美好回忆,不需要用现实联络来让回忆变质。
但两人还是在北京一个购物中心相遇了,曾诚在上行的扶梯上正讲着电话,迎面下行的扶梯上,姚晓妍抱着一个一岁多点的小女孩,略微丰腴的面孔洋溢着幸福满足,两人视线相遇,同时微笑点头,然后擦肩而过。
曾诚上了二楼,手机响起,他接听。
“以前你从来不愿意陪我逛商场买衣服。”姚晓妍的声音温和,“宁可在下面抽烟。”
“时间和环境总能改变一个人,晓妍,我现在的工作一部分就是逛女装卖场,算是对我很严酷的惩罚吧。”他的声音同样温和。
她笑,听筒时同时传来婴儿的呢喃:“还是少抽点烟,你现在完美一点不要紧,有别的女人去自卑了。”
姚晓妍放下电话,打开车门,将女儿细心放到婴儿座上,再回头看看那个购物中心,里面穿着灰色西装的那个出色男人,曾是她的同学、恋人。她庆幸她最美丽的年华与他一起度过,再无遗憾与惆怅。
(二)
面对曾诚,张易昕的确有自卑感。
她的优点只是家世良好,相貌清秀而已。她实在不能相信,相亲的对象是这样成熟内敛条件好的男人。将近30岁的曾诚,一举一动都睿智洒脱,一心工作,除了抽烟,没有不良嗜好,闲时的爱好不过是听听音乐、看看书和打一下网球。
她患得患失,对着镜子给自己评分,得出结论,自己无论才智还是相貌都只是中人资质,哪怕向往王子戏码,也并不曾在现实中奢望自己是公主。理智告诉她,她把握不住这男人。可是对曾诚打来的约会电话说“不”,她做不到。
一次吃饭,到餐馆时略早,他们坐休息区等位置,他抽烟,烟雾缭绕中,她只觉得他思绪已经飘远,她突然不知哪来的勇气,夺下他的烟:“少抽点烟吧,你什么都好,就这一点不好。”
他微微一怔,随即笑了,以后果然在她面前抽烟比较少了。她想,这个男人还是在意自己反应的。
她开始无微不至地关心曾诚,甚得他父母欢心。当曾诚向她求婚时,她松了口气,同时又莫名难过,这个求婚很诚恳,却实在说不上热情。
她只能安慰自己:也许冷静的男人就是缺乏热情的。
布置新居时,张易昕从曾诚书房抽屉里找到了一个盒子,里面全是曾诚与一个女孩子的合影,那女孩秀丽而有书卷气,一双眼睛明亮带着笑意,而曾诚脸上那样开怀的笑容则是她从来没见过的。
她的心凉了半截,坐在原地一动不动。待曾诚走进来,看见打开的盒子,只略微皱眉,将照片收好放回原处:“以后不要动我书房里的东西。”
他如此云淡风轻,她突然怒了:“你连解释也不屑于给我吗?那还有什么必要结婚。”
“过去的事了。易昕,活到这么大,谁会没一点往事,何必要解释。”
她哑然,却没法理直气壮地说:我就没有任何往事。
她也知道,没往事只代表她的生活单纯平淡如白开水,而曾诚显然没将她的“没有往事”当成必须珍重的优点。
曾诚看她泪水长流,还是停住了脚步:“易昕,你考虑清楚,我对婚姻肯定是认真的,但我没办法跟你玩恋爱游戏,为一点小事解释来去没什么意思。如果没一点基本的信任,那还是算了。”
张易昕被彻底噎住,似乎只能怪自己无理取闹了。曾诚递纸巾给她,她想,就这个台阶下来吧,可还是不甘心,抬起泪光盈盈的眼睛带点撒娇地问:“你为什么要跟我结婚?我明明没你以前女朋友漂亮。”
曾诚带着点烦恼,微微一笑,说:“何必贬低自己,对我来说,合适的就是好的。”
这个回答当然没法让脑袋里还多少存着浪漫幻想的张易昕满意,可是她明白,想要更多大概是不可能了。
婚礼如期举行,他们很快有了可爱的儿子。曾诚是无可挑剔的好丈夫、好父亲,出国会给她买礼物,有空闲时间就会逗儿子玩,应酬需要去声色犬马的场合,会带上销售副总和办公室主任,从来不会喝醉失态,从来没沾惹上外面不知所谓的女人,周围那些太太无不半是羡慕半是妒忌地夸她好运。
然而他的表现越是无可挑剔,她越是想法多多。这个男人一直保持着冷静,甚至从来没在她这个最亲密的人面前露出一点缝隙,只能让她生出无数联想,而所有的联想指向的都是他抽屉最下层纸盒里的照片。
曾诚从来没将照片收藏起来,仍然放在原处。张易昕会在心情郁闷时,悄悄走进他的书房,翻出照片,以一种近乎自虐的心态审视。
那是他的青葱岁月,而她没有份参与,与他一块笑得无忧无虑的是另一个女人。
她想,他曾在别的女人面前那样开怀纵情,莫非他的热情全留给了她。
她想,他是不是还保留着对那个女人的回忆,娶她只是因为她“合适”做一个妻子。
张易昕用怀疑的目光看他接触的每一个女人,试图找出与她们相处时,他是否有些微的异样。当某天她路过公司上去看样衣时,透过落地玻璃窗看见曾诚与一个头发绾在脑后、穿着合体套装的女子正在交谈,她的心突然加快跳动,在她看来,那个女子的侧面竟然与照片上的女孩子有神似之处。
旁边职员告诉她,那是新来的人事经理,非常干练,深得曾总器重。
她开始频频到公司巡视,终于有天对从曾诚办公室出来的那个人事经理无故发作,讲出了诸如要自重之类的话。周围职员全都噤声,而人事经理只镇定地挑眉冷笑,说,她觉得更需要自重的是老板娘。
张易昕气得发抖,明白自己在职员眼里实在地位有限,而这全是因为曾诚并没将她摆到一个让大家重视的位置。
曾诚晚上回家后听了她的控诉,只淡淡地说:“易昕,基本上我认为她说得有道理,我不会因为那句话就开除一个称职的管理人员。我大概给不了你要的安全感,这样闹下去,大家都难堪,我也很厌倦。要么,你收敛自己再不要无理取闹;要么我们只好分开了。”
他如此轻描淡写说来,张易昕既害怕又愤怒。思前想后,她还是私下约见了人事经理,艰苦谈判后,对方带着讪笑接受她开出来的条件,答应主动辞职,同时不客气地说:“曾太太,如果曾总哪怕给过我一丝可以争取的空间,我也不会走。”
她觉得羞辱,同时又庆幸,这女人果然觊觎着她的老公,如果不是她发现得早……
几年下来,公司职员见她就正色敛容,貌似恭谨,她也知道他们大概拿自己当笑话看了。她甚至再找不到假想敌,然而神经一直紧绷,这样的的生活让她日益尖刻冷淡,拿不出耐心做贤淑的样子取悦谁了。
当曾诚再次说到分手时,她明白自己的婚姻真的是走到了末路。她也厌倦了,可还是拖着不愿意痛快点头,心理矛盾得自己也分析不清,似乎总想看看有没女人自动浮出水面,又似乎想试探一下这不动声色的男人到底想的是什么。
然而还是徒劳。曾诚下了决心的事,几乎是没人能改变的。
他给她的条件十分合理,她请来的律师看过后,也点头承认不必再劳烦他了。当曾诚问她以后有什么打算时,她先是负气说:“与你何干?”看他并不动容,她却气馁了,“我准备去国外念书,好歹经济无忧,读点自己感兴趣的课程也好。”
“这样不错。”曾诚简单地说,“我安排秘书陪你办手续,有什么事,请随时跟我联系。”
张易昕并不热衷于读书,但还留在本地,与旧识见面,不免被人打上曾诚前妻的标签。那么好吧,换个环境,看谁离了谁会生活不下去好了,她这样想。
儿子的抚养权归她,但曾诚与她达成协议,她先移民过去,儿子留在国内读书,待读完中学后再商量是否去国外继续学业。
华人的圈子并不大,她仍能听到国内的消息。不过几个月,某位太太过来探望留学的女儿,顺便带八卦给她,曾诚与索美一个辞职的销售经理叶知秋之间有暧昧,已经在当地服装企业间传得纷纷扬扬。
张易昕见过叶知秋,那样秀丽干练的女孩子,似乎是她揣测曾诚应该喜欢的类型。她当然曾怀疑地打量过叶知秋,而这女孩子着实精乖,对着她的目光始终坦然,年终时公司联欢,她还高调带男朋友来亮相。看他们表现得相衬而恩爱,张易昕释然了。
当着说绯闻说得眉飞色舞的那位太太,她只能咬牙做不屑一听状,回家后却暴怒了,抖着手给自己倒了半杯酒一口喝下去,然后打越洋电话给曾诚,语无伦次大骂他与叶知秋心机深刻,是一对狗男女。曾诚将话筒拿开一些,任她发泄完毕,才说:“现在好受一点没有?”
她骂累了,觉得疲惫而无聊,发现自己这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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