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4章 (第3/3页)
一年到头都有贵客,法会及涤心斋等日以继夜,莲灯长明。故昨晚耿照一翻过院墙,便见燃灯如昼,恍如不夜。
而那与庆如通奸的少女莲儿,可能便是阿净院中某家夫人的婢女。
耿照忙了一早上,他身手敏捷、力气又大,过往做惯了粗重活儿,干什么都是又快又好,执役僧的头头爱他的利落,便唤去上座院的香积厨帮忙。
他被领着走过了一条林木葱郁的迤逦山道,虽近正午时分,铺着平整青砖的林道里却也不怎么炎热,扑面松风习习,令人胸臆一宽,十分舒爽。
耿照本想一出阿净院的门便夺路下山,谁知那执役僧首却给了他一根扁担,让他担着两束柴捆上山,前后又都有其他执役僧人夹道,竟无可乘之机,就这么糊里糊涂地进了上座院帮厨。
上午一同刷洗剃度的乡人都在山下,只耿照一人来此。他天性勤奋又好使唤,帮着洗菜生火之余,便与厨中的另一名中年执役僧闲聊起来。
“师父,您出家多久啦?”
“没出家!”
那执役僧咧嘴一笑,挑了挑宽疏的眉头。“这年头僧人出家,非得家世好、有闲钱,才能打通关节,买得一张朝廷核发的度牒。我老家在天长镇,家里给人种庄稼的,你说我这种出身,供得起和尚么?况且,老子也生 得不够体面。”
他的确生得矮小肥胖,皮肤黝黑,笑起来便像是一颗晒裂了的干皱南瓜。
那执役僧见耿照直发愣,又笑道:“傻小子!大和尚们何其尊贵?有朝廷支持,又有富人供养,不会下厨来洗菜煮饭,或去打扫茅厕什么的,反正寺院里有的是钱,要厨子、长工,甚至要婢女服侍起居,买进寺里来便是啦——只消 一家伙把头剃了,看起来也都是和尚尼姑。”
耿照想起早上碰见的小女尼清音,不由得瞪大了眼睛。
“你的意思是——”
“我跟你一样,都是剃了头来帮忙的。这里的人大多都是。”
他压低声音:“我来了两年啦。这儿给钱又大方,一年还放我两月的假回家瞧瞧,虽是辛苦了些,也值啊!”
耿照无言拿起菜刀,也不多瞧,双眼怔怔定在空处,手起刀落,眨眼将削皮去子的瓠瓜片成一排微微透光的薄纸。
(这便是东海的……佛。
追求普渡众生的信仰,怎能变成这样光怪陆离的东西?
香积厨之外,忽然一人叫道:“来几个有力气的,快!”
声音熟悉,竟是恒如。
厨房里的火工头头一抹额汗,随手点了几个人:“你!你!还有你!跟恒如师父去!”
提声吼道:“就这么多了!再少个人,午斋便等着晚上吃罢。”
铁铲“劈哩啪啦”敲刺着铁锅,仿佛在发泄着火气。
恒如也不啰嗦,抄起布巾往三人身上扔去:“把汗擦一擦!外衫全都换掉。待会抬东西的时候,不许龇牙咧嘴,走路步子要稳,个个都得给我‘法相庄严’!谁给本寺丢了脸,我扔他下后山!”
耿照擦干汗渍,换过一身干净的木兰色五条衣,形制与恒如、与草料仓中庆如所穿如出一辙,耿照心想:“看来,穿这木兰色僧衣的便是‘如’字辈的正式弟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