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披罗紫气 (第2/3页)
神功了。说来大家正是一家人哪!”只听他哈哈大笑,又道:“只是咱们两家这般亲近,兄弟若没金银使唤,怎不吩咐一声?哥哥我什么没有,便是孔方兄最多。”他使了个眼色,一名好手连忙取出两只重重的金元宝,送到伍定远的面前。
伍定远知道他们有意拉拢自己,便不动声色,淡淡地道:“大人若是有意款待在下,何不把我颈上的刀子撤下。”
此时安道京兀自举刀架着他,听得此言,便要将兵刃收起,孰知江充摇了摇头,道:“天山传人,号为‘一代真龙’,我与你同席共饮,便与猛兽同寝无异,岂能不防。”安道京闻言,刀子又是一紧。
却听卓凌昭道:“你们只管放开他,有我在此,天下间无人伤得江大人。”这几句话说来豪气干云,众人都是为之动容,看来卓凌昭自负绝学在身,根本没把伍定远看在眼下。
江充哈哈大笑,道:“卓掌门既然这般说了,你们可以退下啦!”
安道京嘀咕一声,喃喃自语道:“他妈的,这般神气。”
却听昆仑山那桌有人喝道:“安道京,你嘴里不干不净的放什么屁?”
伍定远见两方人马仍然不睦,当即微微一笑,道:“安统领还是这么惹人厌啊?”
安道京哼了一声,却不打话,自顾自地坐了下来。
九幽道人对掌柜小二喝道:“你们快快送上酒菜。”
几名伙计连忙端出几盆热炒,抢上服侍。
罗摩什低声向众人道:“咱们有要事相商,把闲杂人等都请出去了。”
百花仙子闻言,立时大剌剌地走到门口,朗声道:“大家听好了,这间店我们要了,闲杂人等,一律滚开!”
店中客人登即哗然,这客店恰在入关要道上,来往客人甚是众多,如何能一举赶光?一名挑夫忿忿不平,登时走了上来,怒道:“婆娘干么这般横行霸道的?叫你相好的出来,我可不打女人家!”
伍定远知道胡媚儿手段毒辣,不禁叹息一声,知道这挑夫立时要糟。
果听胡媚儿哼了一声,霎时一个耳光打去,已将那人满口牙齿打落,跟着一脚踢出,将他骨溜溜地踢出店门,锦衣卫好手见店内客人兀自不走,喝道:“看什么?你们找死么?”
一众客人见这几人满脸横肉,手中还提着明晃晃的家伙,当即惊叫连连,赶忙冲出客店,没一个敢留,偌大的客店便空了下来。
锦衣卫众人哈哈大笑,都觉爽快,便在此时,只听角落中传来一声轻咳,众人转头看去,却见一人身穿斗篷,头缠白布,身着异国服色,正独自坐在角落,低头饮酒。
胡媚儿见那人停留不走,喝道:“你这人好不识相,快快给我滚了!”
那人低头不语,好似聋了一般。伍定远见他的服饰打扮,想来是个西域人士,听不懂汉语,便只一笑,道:“这人听不懂中国话,你向他大吼大叫,这不是白费功夫么?”
胡媚儿呸地一声,道:“人话听不懂,暗器总看得懂了吧!我就是要他滚!”她举起银针,正待掷出,却听江充道:“仙姑别伤人!既然这人是个外国人士,想来碍不到事,就放他过去吧。”
胡媚儿皱眉道:“江大人在此饮酒,如何能被外人打扰?”
江充笑道:“不打紧,咱们人在西凉,不比在京城的时候,排场小些无妨。只要这人听不懂汉话,那便不碍事。”
安道京赞叹一声,称颂道:“大人果然气度非凡,从来不与升斗小民计较。”这安道京果然了得,随时随地都能生出大堆马屁,想来江充与他一块儿行走,定是乐趣无穷。
江充哈哈大笑,他喝了杯酒,向伍定远上下打量几眼,道:“怎么样啊!当个一代真龙,滋味可是如何?”
伍定远心下一凛,道:“江大人此言何意?”
江充微笑道:“你既然渡过冥海,岂能空手而返?想来定是知道了什么,是不是啊?”
伍定远寻思道:“这世间只三人知晓这神机洞的秘密,一人是我,一人是卓凌昭,还一人便是这奸臣了。想以这秘密的重大,他必定把我当成眼中钉,我可要小心应付。”他装作讶异的模样,只是哦地一声,问道:“什么秘密啊?江大人的话怎么这般难懂?”
江充何等厉害,见伍定远神情微微一变,已知他掌握了神机洞的奥秘,当下轻咳一声,道:“伍制使,你知道了也好,不知道也罢,可你定要懂做人的道理,否则脑袋再多,也不够人家砍。”
伍定远哦了一声,道:“什么道理,还请江大人明说。”
江充嘿嘿一笑,森然道:“有些话该说,便用唱的也成。有些话不该说,那是杀了脑袋,也不能哼出一个字,这就叫做‘守口如瓶’,你懂了么?”
伍定远心道:“这江充好生厉害,方才我不过皱了眉头,他便已看出我心里有鬼。且让我探探他的底。”他轻咳一声,道:“江大人,我这人没别的好处,一向想说便说,想做便做,那才是正人君子所为。若有人要我藏头露尾,不免让我全身难过,成了无耻小人。”
江充给他这么一顶撞,脸上黄气一闪,森然道:“伍制使,你真要与我为敌么?”
伍定远冷冷地道:“伍某人行走天下,不曾与谁有仇,从来只是奉公守法,大人若行得正,坐得端,伍某如何敢得罪?”
那时伍定远在神机洞中不惜跳湖自尽,也不愿受卓凌昭的恩情,此刻他已练成天山里的“披罗紫气”,更万无低头之理,当下出口便不容让。
江充大怒,正要说话,卓凌昭却微微一笑,插口道:“伍制使说话这般嚣张,想来是仗着天山里绝世武功吧?不如本座与你讨教几招,也好让伍制使消消火气,怎么样啊?”
伍定远心下一惊,这卓凌昭的武功他是见识过的,自己的武艺虽已非往日可比,但与这剑神较量,岂同寻常?实不知自己能否挡下卓凌昭的惊天一击,当即沉默不语。
江充哼了一声,道:“当了一代真龙,眼界大概也高了。不过伍制使啊,你倘若记性不坏,应该还记得在京城时,我曾参你一本么吧?”
伍定远吃了一惊,登时想起何大人到柳府查问自己的往事。他双眉一皱,寻思道:“听这奸臣说来,定有无耻阴谋要对付我。倘若真的与他为敌,只怕他日后定会想尽办法对付于我,我即便逃出此地,又有什么平安可言?”这奸臣害人之法不只一端,日后三番两头的找碴,每日里参个伍定远一本两本,只怕会给整得死去活来,只要在朝为官的一日,那是再高的武功也没用的。心念及此,面色已成惨白。
江充见他面露忧色,料来已怕了自己,便笑道:“你别那么怕我,我江充也不会存心找你麻烦。只要你好好的答应了两件事,从此你我两家不会再来相害。你说好不好啊?”
伍定远料知对方财大势大,高手众多,即便有柳昂天护住自己,也不见得讨好,当即哼了一声,道:“阁下有什么要求,一块儿说出来吧。”
江充笑道:“第一件事再简单不过了,你把嘴闭紧,该说的说,不该说的不说,那一切都好谈了。”
伍定远心下了然,他知道江充有所忌惮,深怕武英皇帝在神机洞中待过的秘密外传,自己若要大肆渲染,不免引起朝中人士议论。当即道:“食君之禄,忠君之事,我伍定远做得是皇上的臣子,当然是效忠皇上。这张嘴只挑利于国家的事说,绝不会胡言乱语。”
他这话倒不是讨好江充,先皇死于神机洞之事甚为隐密,岂能任人议论,自己若一个不小心,将这些情事外传,非但会引人侧目,恐怕还会引来朝廷动荡,那创制神机洞的前辈高人也曾以此嘱咐,要他不得胡乱外传秘密,伍定远心念于此,自是少提为妙。
江充喜道:“懂事!懂事!”
伍定远不愿过分示弱,掉了面子,当即道:“话虽然这般说,但伍某对那些专进谗言,整日里污蔑圣聪的人么,我可一个也容不下眼里。”
江充大笑不止,说道:“没错!我老早就看东厂的刘敬不顺眼了,说得好!说得好!”
伍定远见他轻而易举的转了话头,心下也暗自钦佩他的口才机智,他清了清嗓子,道:“江大人,你要交代的第二件事呢?不妨说来听听吧?”
江充嘿嘿一笑,道:“伍制使,这第二件事非同小可,我江充定要查个水落石出不可。只要此事一日不明,我可是吃不落饭的。”
伍定远心道:“看他这个模样,这第二件事定非小可,我得小心了。”他轻咳一声,道:“大人有话便说,不必多言其他。”
江充双眉一轩,神色变得异常严肃,只听他森然道:“伍制使,你见到‘他’了么?”
伍定远听了这莫名其妙的“他”,登时悚然一惊,心道:“好啊!他在问武英皇帝的事!”
旁人不知什么“他”不“他”的,都是一头雾水,只有卓凌昭面色一变,知道江充在逼问关系国运的大事。
江充见伍定远神情如此紧张,料知他情急之下,定会胡言乱语,当下冷笑道:“伍制使啊!我江充做人最是公道,绝不会白问你的。只要你能老老实实地把回答我,我马上给你顿甜的吃。”说着伸手一挥,道:“都带上来了!”
只见一名将领从旁走来,拿出一只小小的锦盒,里头装着厚厚一叠银票。
江充笑道:“这盆是甜的,一张银票一百两,共是一千张,整整十万两白银在这里。”
众人见到这般巨大的数目,忍不住惊叹出声。那安道京更是唾沫横流的模样。只见江充伸手一推,将银票送到了伍定远面前,道:“只要你说出你在神机洞中的所见所闻,这十万两白花花的银子,嘿嘿,就是你伍定远的囊中物了。”
伍定远向来奉公守法,廉洁自重,但此时见到这厚厚的一叠银票,却也不禁怦然心动,他一年的饷银不过是二百四十两银子,若要赚到这十万两白银,那可要整整五百年的功夫,如何不让他心中惊叹。
伍定远虽非道学君子,但也知这帮匪人的钱财来源肮脏,不是受人贿赂,便是中饱私囊,万万取之不得,便咳了一声,道:“江大人此举是白费工夫了。钱财生不带来,死不带去,我伍定远不是什么贪财的人,你不必以此相挟。”
江充冷笑道:“哦!不爱甜头吗?那吃点苦头如何?”跟着挥了挥手,道:“把苦的端来了!”
伍定远一愣,心道:“什么苦的?”一旁锦衣卫众人答应一声,过不多时,只见一名少女给押了出来,却是艳婷。
伍定远又惊又喜,当即叫道:“艳婷姑娘!”艳婷也是大喜,叫道:“伍大爷!天可怜见,你……你总算没事!”她满面泪水,便要往伍定远扑来,一名卫士将她拦腰抱住,喝道:“别动!”
伍定远见艳婷给人抱在怀里,不禁惊叫道:“你们别伤她!”
江充何等厉害,在天山察言观色一阵,便知伍定远对这女子有情,他冷冷一笑,道:“伍制使,苦的来啦!你若是一个回答不慎,跟我吹牛皮、卖关子,嘿嘿,这儿十来个壮汉,人人都是虎狼之性,放着黄花大闺女在这儿,你知道意思吧?”
伍定远哼了一声,道:“你少来威胁我!”
江充笑了笑,登即使了个眼色。安道京笑道:“伍制使,看好了!”只听刷地一声,他的“九转刀”已然出鞘,当场削下艳婷肩头的一片衣服,他刀法俐落,没伤到分毫皮肉,饶是如此,艳婷已吓得尖声大叫,伍定远魂不附体。
江充笑道:“伍制使,少点废话,多点正经生意,知道了么?”只见角落里的那名酒客身子一颤,似乎颇为骇异于眼前的逼供情状。店中掌柜见了这群凶神恶煞,更早早躲到后厨去了,没半个敢出来问上一句。
伍定远咬住了牙,沉声道:“你到底要知道什么?”
江充笑了笑,替伍定远斟上了酒,道:“以前朝廷有个人,名叫武德侯,不知道你听过没有?”
伍定远哪管他说东道西,只摇了摇头,随口道:“没听过。”
江充脸上闪过一阵狡猾的神色,笑道:“你没听过也好。知道的越多,死的越快,这你懂么?”伍定远心下不忿,但眼前形势禁格,只有点了点头。
江充道:“这武德侯是个大逆不道的东西,所谓忠臣孝子的气节,在这人身上是一点也看不到。这人仗着自己武功高强,意图不轨,当年在玉门关外谋害了先皇,这你晓得么?”
伍定远凝视着艳婷,只见她甚是害怕,眼神中满是泪水,当即道:“大人有话快说,我还有事要办!”
一旁安道京跳了出来,喝道:“大人说话,你给我专心点听!”便要往艳婷身上出刀,这江充却是十足十的厉害角色,他见伍定远神思不属,不住望着艳婷,便伸手拦住安道京,笑道:“想来这椅子太硬,却教我们伍制使坐不住。来人,请这位姑娘坐过去了。”命人搬过椅子,让艳婷坐在伍定远身边。
艳婷甫一坐下,登时抱住了伍定远,哭出了声。伍定远大喜,低声道:“姑娘别怕,我们一会儿定可平安脱身。”艳婷抽抽咿咿地道:“我本以为你死了,还好老天有眼,没让你死在那鬼洞里……”
伍定远正要回话,却听江充哈哈大笑,道:“伍制使,这下椅子舒服多了吧!”
伍定远脸上略红,道:“大人有话请说。”口气顿时松了许多。
这江充果然厉害,一眼便能看出旁人心里的需求想法,若非如此,天下这般多的豪杰,却怎会一一顺服于他?
江充笑道:“英雄难过美人关,伍制使何必脸红呢?”
他见伍定远面色一沉,知道他甚是脸嫩,便转过话头,道:“说起这武德侯嘛,这人真是朝廷的麻烦,好容易把他全家抄斩了,谁知这人还是阴魂不散,定要跟我作对,唉……说起来,这人还算是你半个师父哪!”
伍定远虽然心神不属,一双眼尽瞅着艳婷的小脸,此时听了这话,仍是吃了一惊,他抬起头来,道:“什么?我的半个师父?”
江充笑道:“你当天山的绝世武功是从何而来的?那可不是天上掉下来的啊!”
伍定远见卓凌昭脸露钦羡之色,顿时醒悟,他颤声道:“这位武德侯,便是他创出神机洞的武学么?”他过去也曾柳昂天提过这位明臣,却万万没料到他竟与自己身上的武功有关,心下自感诧异。
江充笑道:“果然是捕快出身,说起话来还挺聪明的。”
伍定远想起柳昂天转述这位名臣的种种事迹,不由得茫然出神,怔怔地道:“这位武德侯,莫非他并没有死……”
卓凌昭插口道:“这个你大可放心,他早已死了。”
伍定远嗯了一声,虽知这位前辈当如柳昂天所言,早已不在人世,听了卓凌昭这么一说,心下仍感一阵怅然。
江充笑道:“你好像很失望啊?小朋友,这人要还活着,天下恐怕要死一大半的人,他可是当世第一大魔星啊,你却遗憾个什么劲儿?”
伍定远叹息一声,道:“大人到底要知道什么,赶快吩咐吧。”
江充笑道:“武德侯这个王八蛋,死后还留了几个难题出来,又是什么戊辰岁终,龙皇动世,又是什么绝世武功,神机鬼洞,成日里就想引人往那洞里钻,想我们卓掌门这么高明的武学见识,也差点中了这人的挑拨离间,就可知其他凡夫俗子如何妄想了。”
卓凌昭脸上青气一闪,沉声道:“江大人这话是什么意思?”他向来自高自大,岂容旁人出言侮辱,此时便出声质问。
江充拍了拍卓凌昭的肩头,笑道:“卓掌门武功天下第一,到那洞里不过是要找出武功相若的高手,好来切磋一番,哪会是中了人家的圈套?卓掌门,你说是么?”
卓凌昭抬头望天,不发一言,看来着实不悦。
江充不再理他,自对伍定远道:“说这么一大堆,其实不过是要告诉你一句话,你在天山里的所见所闻,全是胡乱杜撰的一派胡言,万万不该传出去,这你懂了么?”
伍定远嘿嘿干笑,不置可否,心中却想道:“他越是这般说,越是显得心虚,看来这奸臣虽然了得,那神机洞还是让他怕得要命。”
江充笑了笑,低声道:“伍制使啊!你倒说说,你进了神机洞里,到底看到了什么?你见到‘他’了么?”
这问题已是第二回问出,仍是让伍定远心头大震,知道这重头戏已然上演了。他轻咳一声,道:“见到了如何,没见到又如何?”
江充森然道:“见到了就该死,没见到么,哼哼,那是最好不过了。”
伍定远见他神情变得阴森无比,饶他武艺初成,心下也是震惊不已,寻思道:“传我披罗紫气的前辈也曾在书上交代,要我决计不可将秘密外传,否则定有奇祸,看江充紧张成这个德行,这秘密定是异常了得,说什么我也不能漏口风。”心念及此,便缓缓地道:“老实说吧,我没见到什么人。江大人大可不必如此紧张。”
江充面色一沉,道:“当真没见到人?”
伍定远摇头道:“我要是见到这人,那是何等重大的事,如何还有闲情在小客店里吃食?”这话甚是有力,登让江充放心不少。
江充提声道:“说得好。只是此人的尸骨呢?你没见到人,总会见到尸骨。你倒说说,那尸骨呢?”
伍定远心下一凛,暗道:“看来武英皇帝真的在那洞里待过一阵,不然以江充的精明,决计不会这般紧张。”
江充见他低头沉思,忽地厉声道:“姓伍的,你给我说,他的尸骨呢?”艳婷见他须发俱张的恐吓神态,只吓得花容失色,一时惊叫出声。
伍定远却甚是镇静,他只摇了摇头,道:“我什么都没见到。”
江充喝道:“此话当真!”言语间极尽恐吓。
伍定远冷笑道:“江大人!你不必这般说话,你爱信便信,我又能如何?”
安道京喝道:“大胆!在江大人面前还敢贫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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