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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千里姻缘一线牵 (第1/3页)
“你……站起来。”
红蝶寺里,祖师殿旁,传出奇怪的说话。陈得福茫然张嘴,只得依言起身。
“你,学猫猫。”
奇怪的语气,说出奇怪的话语。陈得福哼了一声,他虽是傻子,却不太想做傻事,正要出言同拒,却见几道凌厉目光射来,满是威严森然。
“喵……”陈得福口中喵喵,内心哀叹,喵地一长声过后,后臀还不忘摇了摇。
“一点也下像。猫不会摇尾巴。”那嗓音懒懒又道:“去学狗尿吧。”
士可杀,不可辱,也是心下愤然,陈得福便把怒眼来瞪人,哪晓得双眼才一翻起,便见-根藤条当头飞来,听得算盘怪怒道:“大胆!这是和谁学得反逆眼神?给老子尿!”
算盘怪发怒,陈得福自是吓了-跳,他东跑西窜,忽见院中有颗大树,忙逃到了树旁,自将右腿高高抬起,歪舌咧嘴间,兀自目露凶光,不忘狂吠两声:“汪汪!别打我!”
“好玩!好玩!你们华山门人真傻呼啊!哇哈哈!”场边传来鼓掌之声,却是有人乐翻天了。
正悲惨间,猛听天顶轰隆一声,满空烟火大放异彩,照亮了面前的佛院。
看这红螺寺深藏红螺山,此寺原称“大明寺”,乃是正统朝的“护国禅寺”,号称满山名胜,无奇不有,只是此时此刻,却无一处地方比眼前怪异,看一名青年立在树旁,高抬右腿,口中还汪汪不休,如此怪诞人物,正是华山的扫地神童陈得福。都说老来子彩娱亲,人家老寿星好生孝顺,这扫把星却又在取悦何人呢?陈得福暗暗咬牙切齿,偷眼瞄后,眼里却见到了一颗小柿子。
天下人物鬼模怪样,肥枰怪像橘子,算盘怪似竹竿,连陈得福也活像一只大扫把、谁晓得背后的小胖童更加稀奇,他心宽体眫,穿了件黄马街,他不只长得像柿子,他连名字也定……
“柿子啊。”肥秤怪对着小胖童谄笑不休:“您瞧咱家这小福子多孝顺,您老人家这会儿玩得开心了,可以开始学剑法了么?”算盘怪也是呵呵陪笑,道:“是啊,是啊,边学边玩,这就是寓教于乐,武功才练得高啊,来,老头儿背给您听……华山剑道天机藏,前三后五转两旁,中有太极乾坤定……”
“讨恹、讨厌、讨…厌!”歌声未歇,场里已然传来哭吼声了。看柿子双手捣吾耳孔、大哭道:“不学!不学!娃娃不要学你们的臭武功!别烦我!”胖童挥手舞脚,鬼吼咆哮,王哭闹间,却见陈得福躲在树下乘凉,一幅小狗睡觉摸样,柿子大怒欲狂,急急抖开了黄马褂,戟指怒骂:“大胆!我不是要你学猫狗么!你怎又不动了!快跳啊!”
陈得福懒得理他,打了个哈欠,正要翻身再睡,冷不防背后咻地一声,那算盘怪竟然捉厂藤条,一下子抽上了屁股,喝道:“臭小子!快学猫狗跳!不然揍死你!”
算盘怪行径迥异常人,不来可怜徒孙,反帮着外人过来欺负自己孩子,陈得福慌道:“师叔祖!到底要猫要狗,你说个数儿啊?”
“都要!”藤条抽来,再次打中屁股,陈得福吃痛之下,一时前肢着地,后足抬起,上下纵跃个休,口中儿自哈哈大笑:“喵汪、喵汪……哇哈哈!好高兴啊!”
“柿子大人。”正泪眼汪汪间,终于有人出来救命了,但见赵五爷爷缓缓起身,道:“难得元宵,别老玩这些无聊把戏,不如咱们来打闹灯谜吧。”赵五爷爷来了,那柿子原本在拍手人笑,听得老头儿语气不善,便把头转了开,冷冷嗤了一声,示意不屑。
赵五爷爷并末动气,迳自道:“柿子大人,老头儿这灯谜不难,不过是打件兵器。你听好了。这法宝呢,它一砍便断,一烧就拦,却能打得”三达传人“不支倒地,吓得”天下第一“哀哀告饶,您晓得它是什么啥玩意儿?”柿产哼了一声,正想打哈欠,却见一根绿油--的藤条伸了出来,自在柿子脸旁栘来晃去,兀自冷笑道:“猜到了么?小祖宗?”
世间最神气的老人,便是八十岁的赵老五,他手下的这根藤条抽过无数武林高手,什么“若林先生”、“雨枫先生”、“不凡先生”,小时候见了他便要慌忙奔逃,逃得快抚胸庆幸,跑得慢则要呱呱大哭,看这柿子落入他得毒掌之中,随时都要给剥皮。
“养不教、父之过……教不严、师之惰……”赵老五森然道:“柿子大人,管你天大来历既要拜人华山,便得严守玉清观的规矩,赵某这里奉劝-句……”劝话还未说全,那柿子却打了个哈欠,道:“好累喔,想睡觉了。”
赵五爷爷哈哈大笑,道:“好样的,带种,”右手高高拾起,风声咻咻,藤条直击而下;猛听啪地一声大响,-颗大橘子飞身而来,一声惨叫之后,已然着地滚开,转看那小柿子,却仍好端端地坐在原地,兀自把哈欠打全了。
赵芝五定睛去看,地上滚倒的却是肥秤怪,一时怒火冲天:“你焉何把脑袋伸过来?你想找死么?”肥秤怪捂着一张胖脸,苦笑道:“老五啊,打死我不打紧,可咱得提醒你一句,这孩子碰不得,他可是……”
“”柿子“喔。”柿子悠然自得,迳自伸指出去,将绿藤条推了开来,都说沛子挑软的吃,可天下最可怕的八颗柿子,没一颗是软的。面前这名孩童姓朱名载志,他是本朝皇室嫡系、太祖第八子西蜀川王六世孙,人称“川王世子”的便是他。
天子的长子叫“太子”,其余儿子不分嫡庶,全都叫做“王子”,诸子年过十岁,一率赏金宝金册,派护卫,进封地,赐号“亲王”,至于亲王的儿子则叫“王世子”,诸子年过十岁,授“涂金”银宝银册,封为郡王。至于郡王的儿子便是所谓的“世子”了。
王子公主,世子郡主……天无二日,自来皇帝只能有一位,亲王郡王却是宗族繁多。本朝开国太祖有二十六子,另外还有一十五位亲兄堂弟,共计宗室四十一王。其余自兴宗、成祖以降,每帝少则三五,多则七八,整整百五十年繁衍下来,合计得百来位郡王,直可从奉天门列队排到金水桥,队伍绵延,渊远流长。
不知怎么回事,别人下蛋也似的生着儿子,却只正统皇帝一个人生不出来。皇帝年近七十,国家却还没有太子,为了江山社稷着想,几位辅国大臣联名献议,建请皇帝由百位郡王世子中挑出一位继任人选,以为太子储君,这便是方今轰动朝野的“立储案”。而面前这位“载志”,自也是本朝“八大世子”之一。
朱载志,将来要做皇帝的人,谁敢打?日后这小孩若真坐上帝位,怀恨在心,华山上下岂不大大遭殃?也是为此,赵老五纵使吹胡子瞪眼,那条藤条却还是抽不下来。
皇家血统越纯正,形状越奇怪,肥秤怪一旁看着,只见载志打了个哈欠。那龙嘴一张,似有样云飘出。喷嚏一打,仿佛龙吟天籁。真命天子异象一出,可把肥抨老怪吓得飕飕发抖,连话也说不出了。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万一这颗柿子误打误撞,成了天子,这人间可要成了什么鬼模样?肥秤怪满心惶恐,正在暗自祝祷,忽听载志叹了口气,道:“肚子好饿。”
龙爪伸出,摸了摸龙肚子,小龙王看起来饥肠漉漉。肥秤怪一听主上饿了,想起了忠君报国的道理,便朝算盘怪瞧去,待见师弟瘦骨如柴,形状不太可爱,便转朝自己的肥大腿来瞧,正痛苦挣扎间,忽然心下一醒,想起怀里还有颗上好的贡品橘子,不由大大松了口气,忙道:“世子大人,请用橘子吧。”
橘子送来了,柿子斜目去瞧,却叉一脸讶异,道:“胡说八道,这才不是橘子。”
肥秤怪吃了一惊,他手上拿的非但是橘子,还是上好的洞庭火橘。此物色若火红,汁多味甜,乃是天下无双的上品,他自己舍不得吃,方幸取来孝敬祖宗。忙道:“世子取笑了。小人这是湖南进贡的火橘,绝非一般甘橘。”
载志出身贵族世家,自当吃过洞庭火橘,可他拿起橘子反复端详,却又摇头不停:“不对啊,我家的火橘不长这个模样,你这是假的。”橘越淮为枳,肥秤怪越听越纳闷,不知自己的橘子有何古陉?那赵老五却是见多识广之人,他冷冷一笑,自将橘子接过,剥开了果皮,说道:“世子啊,敢情您家的橘子,全都不穿衣吧?”
果皮褪下,露出内里晶莹的火办果肉,柿子满面惊讶,道:“是啊!是啊!这和我家的橘子一个样子了。”赵老五啐了口唾沫出来,自将火橘扔给肥秤怪,不再多言了。
王爷家的柿子赤身裸体,原来早有下人剥好。肥秤怪恍然大悟,他暗骂自己不长见识,赶忙掰开橘瓣,正待跪地敬献,却听那朱载志道:“等等,你这橘子还是有点怪,我不敢吃。”
怪字一出,肥秤怪例也愣了:“哪里怪?”朱载志蹙眉道:“你这橘子有毛,像是变种怪橘。”肥秤怪心里纳闷,一旁赵老五再次伸手过来,捏起了果瓣上的一茎毛纤,笑道:“世子大人,你说的毛,可是这玩意儿?”朱载志大喜道:“是!是!你好聪明啊!”
肥秤怪啊了一声,方知橘瓣上纤丝缠绕,难免入不了金口,正要为柿子大人清理,赵老五大手一挥,将橘子整颗抛入嘴里,痛快大嚼起来。
“我的!我的!”载志呜呜哭泣,边流泪边抢夺:“我的橘子!你偷走人家的橘子!”
正吵闹间,却听远处传来脚步声,听得一人笑道:“载志,你有乖乖练功么?”
清雅的嗓音如是吩咐,那柿子立时撇下了橘子,喜唤道:“父王!”
场中来了五人,背后三人体型结实,全是侍卫、当先一人则是身材福态,看他头戴三英冠,身穿玄黄麒麟抱,胸前左右饰以染靛天龙,如此尊贵服饰,自是柿产的爹“川王郅”驾到。再看这位川王爷身旁陪着一名中年男子,此人身穿云雁文宫服,年约六十,即是华山九代大师兄“若林先生”到来。
本朝郡王驾临,众长老无不慌忙起身,下拜道:“参见川王爷!”这位川王爷倒也客气随和,抢先扶起了赵老五,随即亲手来搀双怪。那肥秤怪一辈子没给大人物碰过,给他握到了手掌,竟是满面惊喜,想来要十天半个月不洗手了。
诸人行礼已毕,川王爷拉过了载志,微笑道:“今日乖不乖,长老们教了你什么新武功?”那载志混了一整晚,哪里练功了?他有些慌张,赶忙道:“有……有哪,我在学猫狗神功呢。”
川王爷乍闻“猫狗”二字,自是眉心微蹙,正要斥责爱子,却听院中喵汪喵汪之声不绝于耳,真有人在练着猫拘神功。王爷心下错愕,惊见陈得福单脚眺,向树尿,模样怪诞之至。不由呆了半晌,喃喃地道:“若林兄,这……这位少侠好奇特的武功,可是在使什么高招?”
猫狗大战虎狼,怎么得了?众长老满脸通红,虽想据实以告,却怕王爷责怪教学怠慢,竞拿着猫拘神功唬弄世子,正惶恐间,却听吕应裳咳了一声,解围道:“下官素闻川王见识渊博,西川各门武功无不了然于胸,何妨猜上一猜?”
川王爷听得马屁送来,自是拊须含笑,便来细细考察陈得福的武功,他见陈得福右脚高抬,两手着地,自在大树旁纵跃不已,当即醒起了华山的“鹤舞七星步”,便道:“好功夫!这位少侠身法奇特,清灵而不拘形体,出入意表,大见玄妙,可是在练什么神奇步法么?”
猫狗神奇步在前,吕应裳脸不红,气不喘,欠身便道:“王爷果然渊博。这正是本山的新步法,前掌门不凡先生苦心创制,密而不传,今日初方现世,还请王爷赐名。”
那川王爷听得华山新步法现世,自是又惊又喜,待见陈得福四脚趴地,不时双手比做拍翅状,那右脚更是不可臆测,时时踢起,宛如回马枪,不禁叠声赞叹:“难得!难得!这套脚法非比寻常,适得麒鳞之四足、与那孔雀之双翅,可说介乎麒麟孔雀之间,本王斗胆,不如定个”神麟步“之名,诸长老以为美否?”
长老们面红耳赤,不敢应答,那吕应裳却是见怪不怪之辈,一时拍手大喜,赞道:“好个”神麟步“!既是王爷金口赠字,不如再加上两个字,称为”川王神麟步“,方是真章!”川王爷“啊”了一声,没想华山剑法享誉天下,自己的五号竟得与神奇武术相连,来日必能万古流芳。一时抚掌而笑:“侪越了!僭越了,好一个”川王神麟步“,哈哈!哈哈!”
吕应裳,字若林,华山九代门人之苜,经国丈一手荐保提拔,如今阖山中仅他一人身有官职,算得是国丈的心腹。看他官做久了,假言蒙混之际,极尽模棱两可之能事,平日必也是使虚招的高手了。一旁载志却是个笨蛋,听得猫狗升格做麒麟,自是惊喜不已,赶忙拉住了爹爹的裤脚,喊道:“父王!这下是他们的猫狗神功!这是载志发明的、这是载志的神功!”
正吵闹间,脑袋便给爹爹拍了一记,川王爷带着儿子一起作揖,拱手道:“多蒙诸位长老连日来的爱护,下个月小儿金銮殿御前比试,若真能……若真能……”说到此处,他深深吸了口气,眼中隐隐露出兴奋之色,又道:“到时本王知恩图报,绝不敢忘诸位长老的恩情。”
川王爷如此客气,众欠老自是慌忙回礼,伺声道:“王爷何故多礼?吾等身负国丈所托,自当竭心尽力,岂敢再阎王爷的赠赏?”说着一同跪了下来、自与王爷互拜不休。
八王八世子,太子宝座却只有一张。为了从众孩童中找出国家的未来之主,-个月内正统皇帝便要召见八世子,瞧瞧他们的人品优劣、学养高低,届时在金銮殿里文比武较,自也少不了。
东宫太子,便是国家的储君,八世子无论哪一位做了太子,谁就是来日的九五至尊。尤其正统皇帝年近古稀,这储君更是要紧异常,也是为此,八位大王无不想方设法,盼儿子在一个月里改头换面。这位川王爷仗着父祖辈对琼国丈有恩,早已抢占先机,一方面将儿子送到“紫云轩”读书,二方面请来“玉清观”的高手指导武术,来日纵不能技压群雄。至少靠了琼皇后背后撑腰,也能在皇帝面前立于不败之地。
想起琼国丈的势力,川王爷自是满面含笑,他抚着儿子的小脑袋,温言道:“载志,好容易父王请托,人家华山刚辈才愿意教你几手剑法,你可得乖乖学着,知道么?”
父亲苦心意旨,耳提面命,载忘却嘟起了嘴,蹙眉道:“不要!没有神仙姐姐,孩儿不想练。”川王爷致起讶异:“什么神仙姐姐?”载志大声道:“父王装傻了!孩儿讨厌男生!孩儿只爱美貌姐姐!载志要女师父教武功?”
方今世道讲究极乐境界,正所谓“同性相斥、异性相吸”,真天性也。看载志生来尤其具有磁性,专只和美貌女子相吸,只要见了男子现身靠近,不分老少、一概互斥。众长老自是猷住了。赵老五则是竖起了大拇指,赞叹道:“了不起!了不起!这年头不爱师父爱师娘,老头儿打心里佩服啊!哈哈!哈哈!”
川王爷听得讥嘲,不由猛咳三声。正所谓寡人有疾,却乃亲爹所传。也是知子莫若父,忙道:“长老们见笑了。我这儿子确实有点毛病,若与男人亲近过久,身上会发红疹子,有时更会呕吐难过、食欲不振。倘使贵山有女师父指点他,那是再好不过了。”说着便望吕应裳望去,深深作揖道:“劳烦若林兄了。”
听得请托,吕应裳却只歉然摇首:“对不住了。我山格于门规,只收男子为徒。世子欲访女师父,该去”九华龙吟阁“才是。”
天下武林四大家族、八大门派,多半有收女弟子,其中九华山更专收女子为徒。可华山玉清观却与和尚庙相仿,山上连虫子都是公的。瞧华山双怪一辈子末娶老婆,自是澡受其害。
听得华山没有仙女,柿子扁嘴要哭,登时嚷道:“不学了!不学了!载志要回家吃元宵了!呜呜!呜呜!”柿于掉头起身,今夜却连口诀心法都还未传上一句,肥秤怪慌道:“世子大人,别走啊!别走啊!我扮女人给你瞧啊!”
八世子人人有希望,个个没把握,非只大臣们分帮结党,连武林各门各派也都各有拥护。其中琼家乃是皇室姻亲,更是洞见观瞻,为得国丈的面子,华山众长老方才按下重任,前来传授剑法,倘使世子不领情,那也无计可拖了。
众长老正要追上,那川王爷却抢先抱起儿子,他自知载志病入膏肓,一时半刻改不来,一时深深叹了口气,道:“孩子,父王明白你的痛苦。可孩子啊,现下越是辛苦,越是值得,你可知道为什么?”柿子讶道:“为什么啊?”
川王爷幽幽叹气,轻声道:“儿子啊,你可晓得世上神仙姐姐最多的地方,却是在何方?”柿子一脸茫然,算盘怪却已色眯眯地笑了,说道:“王爷说得是窑子么?”窑子二字说出,却听川王爷哈哈大笑,道:“长老啊长老,宜花院、万福楼,那是你们平民百姓的雅趣,更于我们姓朱的呢……”说着森然一笑,自将手指举起,遥向帝都北京。
众人啊了一声,全都醒悟过来了。天下最多美女禁锢之地,便是紫禁皇城。三宫六院七十二妃,后宫佳丽三千人,走到哪,玩到哪,左拥右抱,当真是周天子一夜驭九女,其乐也无穷。一片惊叹间,川王爷微笑道:“孩子,想去后宫玩么?”
后宫之乐乐何如,酒池肉林衣裤除。柿子却还只是个小孩,一时不解其意:“后宫……那儿有神仙姐姐么?”川王爷见顽儿痴傻,不由叹道:“傻孩子……后宫里应有尽有,别说什么神仙姐姐,你要神仙妈妈、神仙妹妹、神仙娘娘、神仙姑姑、神仙阿姨……朝廷都能给你找来……”说着贴耳过去,含笑道:“孩子,将来等你坐上了龙庭,这世上只要被你瞧中的女人,全都会来替你生孩子喔。”
这几句话说得虽轻,却怎么瞒得过一众练武之人?霎时之间,赵老五大怒、吕应裳震惊,连华山双怪也倒抽了一口冷气。那柿子则是大喜欲狂,一时手舞足蹈,喊道:“好啊!好啊!那我有好多好多神仙姐姐了!”可喜悦不过片刻,却又担心起来,慌道:“不行啊父王……那么多神仙姐姐,我两只手抱不来,会不会被偷走啊?”
“不会,不会,宫里没有男人,只有……”川王爷伸起两根指头,做出剪刀喀喳之状,眯眼笑道:“安心了吧?这世上的神仙姐姐,统通都是你的吆。”
“都是我的!都是我的!”柿子哈哈大笑,上下蹦跃,硬是跳起舞来了,他手指陈得福,笑道:“父王!那我要他喀喳!可不可以?”
“可以……”川王爷眯起双眼,拊须微笑:“你可是将来的天子啊。”
有钱能使鬼推磨,有权能使人变狗,可怜陈得福本在卖力学狗跳,陡听要给阉了,吓得魂飞天外,跳得更加高了。哈哈笑声中,那川王爷反身站起,自向众人欠身:“多谢长老们费心了。本王明日再携他过来,届时请诸位严厉管教,千万别宠他了。”说话间,那小柿子躲在父亲脚边,却向各长老做了鬼脸,气得赵老五低头咒骂,吕应裳则是欠身答礼,假作不知。
川王爷总算走了,赵老五怒火中烧,一把抓住吕应裳,大吼道:“若林!你这助纣为虐的混蛋!咱们华山侠义中人,怎可为虎作伥?你再不把这小暴君赶出门去,休怪我召集长老,将你破门出教!破门出教如同武林人物的死刑,华山双怪虽然胡作非为,却还不至如此下场,正想替师侄求情,却见吕应裳摇头道:”五师伯有所不知。这载志其实本性不坏,真说起来,这孩子还是本朝寄望所在哪。“淫徒父子,采花大盗,却是朝廷的寄望所在?众人听得目瞪口呆,赵老五则是大怒欲狂:”放屁!要我寄望这小暴君,他***不如寄望一条狗!若林!你究竟收了他爹多少好处?给我从实招来!“吕应裳摇了摇头,迳自道:”师伯快别气了。您这会儿还没见过其它几位世子,要是亲眼目睹他们的举止,包管您第一个出面拥护载志。“
听得一山还有一山高,众人自是吓得眺了起来。赵老五惊道:”你……你说什么?“吕应裳叹道:”师伯若是不信若林所言,不妨亲去各王府打听打听,包管让您大开眼界。“众人脸色发白,全都吭不出声了。赵老五骇然道:”他***?这帮世子不都是些十岁小孩么?小小年纪的,能使什么坏?“吕应裳叹道:”师伯不晓得了,小孩儿性子单纯,看似不好色、不贪财,可心里也没什么是非对错的想法。一旦没了父母管教,举止实与野兽无异。“
人之初,性本擅,此擅非彼善。小孩子一旦自私起来,往往无恶不作,比大人还胜上三分。赵老五吞了口寒沫,喃喃地道:”操你祖奶奶……这帮世子就没一个像样的?“吕应裳幽幽地道:”好孩子当然也有。八世子里最贤能的叫做勋毅,太祖旁支六世孙,另一个名唤塽德,则是熙祖次子寿春王之后,这两个孩子出生时早已家道中落,贫贱寒微,都是难得一见的纯朴好孩子。“肥秤怪讶道:”熙祖?有这个皇帝么?“吕应裳解释道:”熙祖是太祖的爷爷,当年追封三代,故也得了庙号。“皇帝即位后,父祖即使早已作占,却也能大发死人运,成了个冥府皇帝,千百年来不知多少前例。赵老五听得此事,自是苦笑道:”***,八百年前一家人,也难怪这两个孩子会家道中落了。我看他俩定是给拿来应景的?对下对?“
姜是老的辣,昔时三国刘备乃是帝王后裔,可传了两百年之后,却当街敞小贩,卖起了草鞋,眼看赵五爷爷见识精明,吕应裳自也暗赞在心,便道:”师伯明监。这次立储案依着皇帝意旨,共须访出八位世子,取其八方献瑞之意,奈何皇上定下的条件过于苛刻,众大臣反复寻访,居然凑不齐八个人。只得找这两个苦命孩儿充数了。“
肥秤怪讶道:”什么条件啊,那么厉害?“吕应裳道:”郡王世子要能成为立储人选,共须具备三大件。其一是正统元年以后出生,年方十岁,上下不得超过六个月。其二是血统纯正,必得嫡出,不得庶出。其三为家世清白,父执辈不许在景泰朝任宫,更不可与江贼狼狈为奸。这三个条件筛选极严,本朝郡王虽有百来人,却极难找出一位,更别说是八位了、“肥秤怪少读书,自也不懂朝政道理,便问道:”为何要找十岁小孩当太子?三岁不可以么?“赵老五啐道:”傻子,皇帝老儿几岁了?“肥秤怪喃喃地道:”七十有了吧?“赵老五哈哈笑道:”所以啦,这老贼没准明天便死了,朝廷怎能找个三岁小孩当储君?“算盘怪笑道:”有道理,说不定咱们聊着聊,这当口他便要两腿一伸了。“
听得众长老口无遮拦,吕应裳自是面色难看,忙道:”师伯师叔,说话当心。“众长老仗着辈分高,自把他的话当做耳边风,肥秤怪最爱辩论,登时喝道:”不对啊!既然皇上快死了,怎不找几个三十岁的青年才俊出来当皇帝?不也好早些经手办事啊?“
赵老五啐道:”大逆不道的东西,什么叫“早”些经手办事?你这个“早”字,可是想诅咒谁啊?“眼见双怪茫然不解,吕应裳深怕赵师伯又来讥讽朝政,只得自行解释道:”三十岁乃是壮年,意气最是风发,一旦接下太子大位,各方拥戴之下,随时都能向皇帝逼宫。“
肥秤怪听不懂”逼宫“二字,兀自嚅嚅嚿嚿,赵老五便笑道:”还不懂啊?皇帝又不是傻子,没事弄只三十岁的大老虎出来,镇日睡在自己枕边等接位,老头儿没死也要给吓死啊。“双怪终于懂了,不由”啊“了一声。方知立储事关重大,个中机关之险,布局之深,绝非外人所能想象。赵老五将他俩训了一顿,便又道:”若林啊,现下到底谁有希望中选?可以说说么?“吕应裳摇头道:”现下朝廷情势混乱,谁也不敢妄言。除开动毅、塽德这两个应景的,其余六位世子各有势力拥戴。不过实力第一雄厚的,便是徽王子载允。“赵老五哦了一声,道:”徽王爷?你说得是勤王军“临徽德庆”里的徽王?“吕应裳叹道:”正是这位徽王爷。他的儿子载允得了四大王合力支持,直如众星拱月,来势汹汹。现下朝廷里各方臆测,都以为载允最有希望。“
赵老五讥讽道:”那咱们华山上下还忙什么?赶紧变节吧。“
吕应裳脸上微窘,忙道:”五师伯说笑了。徽王子载允虽是势力庞大,可朝廷里各方势力虎视眈眈,岂会坐以待毙?如唐王世子载吴、鲁王世子载碁,一个找上了“东厂”房总管援手,一个有“宰辅”何大学士撑腰,这两位郡王都有亿万家资,自也是声势浩大。“赵老五懒洋洋听着,他也不管什么大臣进士,迳自道:”别说那些朝廷事了,现下连咱们华山也淌这个温水了,那少林武当呢,他们八成也有支持人选吧?“吕应裳颔首道:”武当山的元易道长是丰王世子载怀的师父,至于少林寺么……听说为了五辅大学土杨大人的缘故,灵定方丈已然来到京城,亲自教导徐王子载儆武功。“赵老五蹙眉道:”杨大学士?他与徐王有何渊源?“吕应裳忙道:”杨大人与徐王是姻亲。他的表妹淑宁便是徐王妃。“八世子打架带帮手,看这徐王的儿子不只爹爹有权有势,连娘亲也有几分本领,自是大占便宜了。赵老五打了个哈欠,道:”王八蛋一群,听来全是些不学无术的蠢材,我看八成还不识字吧。“吕应裳摇了摇头,道:”师伯大大错了。徽唐徐丰鲁,这五位世子一点也不蠢,他们全都聪颖过人,有的精明能干,有的能文能武,难得的是,他们全都性好读书……“
肥秤怪惊道:”性好读书?那你还说他们学坏了。“吕应裳叹道:”诸子百家、孔孟大道,他们是不屑读的。倒是厚黑之术、帝王之学,颇能废寝忘食。“
众人面色苍白,方才知晓小柿子白痴的好处,赵老五苦笑道:”行了、行了,那蠢才载志呢?他有希望中选么?“吕应裳道:”能否中选,凭我这点儿微末道行是看不出的。不过载志这孩子虽然傻呼,却有个好处,他的祖父是本朝隆庆帝的亲兄弟,与咱们皇上血统最近。“
隆庆帝便是武英、景泰这对兄弟的父亲,血统最是正统不过。赵老喜道:”难怪咱们国丈会支持川王爷,原来还有这层干系。“吕应裳微笑道:”正是如此。咱们川王爷依辈分排来,乃是皇上的小堂弟,其余七位王爷却只能算是远亲,在皇帝眼里全都是外人。届时载志上了金銮殿,一声“堂伯父”唤出,或可多了几分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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