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

第五章 人生何处不相逢(中)

首页
关灯
护眼
字:
上一页 回目录 下一页 进书架
    第五章 人生何处不相逢(中) (第2/3页)

来的种种折磨苦难,当此一刻,竟都算不上什么了

    卢云脚步有些激动,只想看看皇帝身在何处,也好把奏章递进去。一路沿长廊而去,转过殿侧,来到一处下坡,信步而下,却又见了一大片空地,放眼望去,四下满是官轿座骑,却是车马停当之处,空地对面另有座建筑,上书「云会茶堂」。

    卢云心下大喜,自知来对了地方。看各方来客驾车上山,便得到此处停歇,若要寻找顾倩兮的芳踪,此处正是地方。

    顾倩兮现身,皇帝老儿也得靠一边去,卢云脚下急急,行入了空地,便要寻找顾倩兮的座车,当下一顶一顶轿子看去,正忙间,忽听啡啡之声,转头一看,却见空地边上拴了一匹青葱马,不就是方才山门口见到的那一只?

    想到草丛里的怪事,卢云微感警惕,便又走近两步,只见那「万宝大银装」的麻袋不见了,想来已让人取了走。伸手摸了摸马鞍,犹有余温,不消说,主人便在左近。

    卢云心下一凛,当即游目四顾,只想看看这马儿的主人是何来历,为何处处透着古怪?突又摇头一笑,自忖道:「卢云啊卢云,你管的闲事还不够多?这点小事情也不放过?」当下不再多想什么,只在车马间绕行一圈,眼看顾倩兮确还没到,便又转朝茶堂而去。

    这「云会茶堂」是寺庙招待十方香客的处所,本该是佛门清静之地,可来到门口一看,却见四下满是摊子,有卖香烛的、卖佛经的、卖纸钱素果的,发的全是香客的财。卢云不觉有些好笑,摇了摇头,自顾自地走入茶堂,却见一人迎面而来,道:「爷台,吃点什么?」

    卢云合掌欠身,恭敬道:「大师傅供的是斋饭、还是……」那人道:「施主误会了。小人是茶博士,不是出家人,只因点心做得好,朝廷便让我

    那茶博士道:「咱们这儿茶点好吃,龙井、香片、碧螺春,包罗万象,桃酥、甜糕、马蹄爽,应有尽有。您要些什么?」卢云听这茶博士做起了对联,却也笑了起来:「沏壶茶多少钱?」

    正所谓「不经一事、不长一智」,有了昨夜万福楼的经历,卢云自也学了乖,正等着听那皇帝茶、天女价,却听茶博士道:「一文钱。喝茶还多送一盘紫藤姜饼,不要钱的。」

    卢云张大了嘴,忙道:「来……来一壶吧。」也是怕人家反悔,急急来掏铜板,那茶博士又道:「您别忙,小店吃完了才会钞。」说话间便为他斟上一杯热茶,送到面前。

    国之将亡,京城物价直如打劫,没料到出城后,却似返回了景泰朝。卢云微微一笑,喝了口热茶,便又斜靠椅背,目望店外飞雪,想着自己的心事。

    一直以来,都以为杨顾二人是天作之合,孰料今日潜伏杨府一看,顾倩兮不单有个古怪小叔杨绍奇,还有大批缺德亲戚。一场午宴,竟让阿秀与宾客们大打出手。想到顾倩兮的泪水,卢云微起叹息,又想:「这杨肃观到底在想些什么?他真想把阿秀逐出家门了?」

    阿秀是个血性的孩子,杨肃观却是冷酷的人,当时阿秀与载儆打架,他甫一进厅,两造便先打五十板,最后更将阿秀赶了走。观其言行,哪像管教十岁孩子?倒似衙门问案一般。

    按那「琦小姐」所言,杨肃观正是害死柳昂天的元凶,阿秀却是大都督之子,两人间藏了血海深仇,可说也奇怪,杨肃观要真怕阿秀报仇,为何又要将他抚养长大?莫非他自知对不起柳昂天,却想藉此赎罪?

    不知道,杨肃观始终把心思藏得极深,便如当年的复辟政变,没到最后关头,他绝不露一点口风。卢云叹了口气,正摇头间,忽又想起了一事:「对了!怎么倩兮说她要来见阿秀的生母?难道……难道……」心念一动,不由深深吸了口气:「七夫人还在人世?」

    当时杨府大乱,阿秀、顾倩兮相继离家,卢云一身不能二用,便请帅金藤起身去追阿秀,自己则假扮马车夫,将她引上了车,一路不动声色、暗中保护,路上却又听她向琼芳提及,说要来红螺寺见阿秀的生母,不免使卢云大感惊疑。

    阿秀的生母不是别人,正是柳昂天的小妾七夫人,那年永定河畔一场追杀,本以为她死了,可听顾倩兮这么一提,她却似好端端的活在世上,尚且还住在这红螺寺里?

    不对,七夫人若还在世,韦子壮必然知情,可昨夜与他碰了面,自己亲口相询,却没听说还有谁活下来,莫非是顾倩兮说错了,还是韦子壮瞒住了自己?

    这些事不想则已,一旦追究起来,当真疑云满布。卢云坐立难安,偏偏顾倩兮还未现身,自也无人可问,正闷坐间,茶博士送来了点心,却是一碟姜饼。

    昨夜至今,尚未饮食,卢云自也饿了,当下把烦恼全抛了,只管取起饼儿,轻咬一口。

    这姜饼铺了些紫藤花,本就香气扑鼻,加之烤得酥脆,一口咬下,赢得满嘴清甜,别具滋味。卢云吃得欢喜,想起这东西只花了一文钱,更是心情奇好,吃了一口、又是一口,不忘眺看窗外雪景,等候心上人驾车现身。

    返京以来,以此刻最是清闲,该来的都来了,该嫁的也嫁了,想造反的全造了反、想复辟的全复了辟,天下大局已定,自己的天命也已浮现。人生至此,那也不必再费神多想什么,总之有一天、度一天,偷得浮生半日闲。来日是死是活,吃饱再说。

    窗外雪花骤降,大地一片银白,卢云瞧着瞧,一时忽有诗兴,便道:「白雪纷纷何所似?」

    今儿雪下得大,便让卢云想起了东晋谢安赏雪的典故。只是此刻百无聊籁,四下尽是凶汉武夫,自也不会有人凑兴来答,他寥望窗外,轻声自语:「撒盐空中差可拟。」正要低头喝茶,却听背后脚步盈盈,传来轻柔嗓音:「未若柳絮因风起。」

    卢云吃了一惊,一口茶水险些喷了出来,转头去望,却见店外行入了一名温婉美女,身旁另有两名婢女相陪,那女子见卢云望向自己,便又含笑欠身,转身行上了楼梯。

    这几句话出于「世说新语」,当时谢安一家赏雪,只因雪飞漫天,谢安兴起遂问:「白雪纷纷何所似」,下句是谢安侄儿所对:「撒盐空中差可拟」,粗俗破败,毫无雅兴,侄女即席而改之:「未若柳絮因风起」。

    卢云呆呆望着那美女,只见一名茶博士领着她,行入了二楼包厢,想来是有身分的女人,却不知是何来历?正呆看间,却听邻桌有人低声谈论:「这女人就是『玉宁』吧?」

    听得「玉宁」二字,卢云心念微动,只觉在哪儿听过,回头去看,说话之人目光痴痴,仍在瞧着那美女的背影。再看他桌上搁了柄剑,形制狭长,当是峨嵋之物,另一人却是个刀客,笑道:「瞧你这多情种子,怎么,真想当驸马爷啦?」

    那剑客嘿嘿一笑:「怎么,我这身功夫名动西南,又没娶妻,难道还不够资格么?」听得「驸马爷」三字,卢云不由暗暗惊奇,想道:「这女孩儿是……是正统皇帝的女儿?」

    天下皆知,正统皇帝未有子嗣,倘使这女子真是当今天子的掌上明珠,不知有几千名随扈跟着,哪容她来此间喝茶?正纳闷间,又听那剑客低声道:「说正格的,这……这玉宁公主到底成亲了没?」那刀客道:「这得问西门先生,他可是包打听。」

    听得西门二字,卢云不由咳嗽一声,转头一看,果然见到一个摇折扇的胖子,正是那舌头最长的西门嵩,不由暗暗苦笑:「这就叫人生何处不相逢吧?」

    听得众人左一个「公主」、右一个「公主」,嚷个没完,那西门嵩低声便骂:「少在这儿痴心妄想,什么公主不公主?单就公主两个字,你们便叫不得。」众人忙道:「为何如此?这……这玉宁不就是公主吗?怎么叫不得?」西门嵩道:「玉宁是谁的女儿?」

    那剑客茫然道:「这公主不就是……不就是皇上的女儿……」西门嵩冷冷地道:「哪个皇上?」众人啊了一声,全都闭上了嘴,西门嵩低声责骂:「懂了吧?景泰皇帝都贬成了郕王,她还是公主吗?至多不过是个『郡主』罢了。」

    听得此言,卢云双眼大睁,暗道:「是了!玉宁!玉宁!她就是景泰皇爷的小女儿!」

    卢云想起来了,当年护驾西行,银川公主曾亲口告诉自己,她之所以出嫁番邦,正是为了保住自己的么妹「玉宁公主」,她不忍妹子小小年纪、便要跋涉万里、远离故土,这才不惜以身相代,嫁入了西域汗国。

    世事难料,那年银川嫁入异邦,举国痛惜,谁晓得后来朝廷动荡、新皇复辟,景泰受贬为亲王,如此一来,原本的公主、亲王、驸马、太子,人人连降三级,却只有银川一人远嫁西域,不受波及。可怜这「玉宁」逃得过这关、逃不了那关,如今恰似「旧时王谢堂前燕,飞入寻常百姓家」,街上喝茶都能撞见了。

    那几名江湖人物听了说法,总算也晓得厉害了。这公主郡主,看似一字之差,实则天差地远,想玉宁若是公主,景泰岂不是天下正统?那三十几年来的谋夺篡位,不也成了顺理成章?是以这一声错喊,便等于是江充余党,心怀旧朝,恐怕是万劫不复了。

    那剑客叹道:「原来如此,这么说来,这公主……」眼看众人瞪着自己,赶忙改口:「郡主、玉宁郡主……至今都还是小姑独处,是吗?」西门嵩道:「她想嫁,怕也没人敢娶哪。正统元年,皇上起意下诏,命郕王妃殉节,震动朝野……」

    众人啊了一声,齐声道:「疑公案!」话声才出,便又左顾右盼,神色微见忌惮。

    「疑公」者,「遗宫」也。卢云乍听之下,便也双肩微动,想到了顾嗣源。

    所谓「遗宫案」,便是要驱散景泰死后留下的群妃,那时裴邺语焉不详,岂料正统皇帝竟是要逼前朝的皇后自杀,让她为郕王殉葬?想堂堂的皇后尚且不能自保,何况其它?无怪上从群妃,下至公主,人人惊惧恐怖,朝不保夕,直至最后关头

    (本章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上一页 回目录 下一页 存书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