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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远衔恩命到朝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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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三章、远衔恩命到朝鲜 (第2/3页)

鬼面具,直吓得两名婢女高声尖叫道:“鬼船!鬼船!”

    崔风宪虽惊不乱,霎时提声吶喊:“老林!加快船速!”

    “他***!大家拼了啊!”老林提声吶喊,下舱里气喘吁吁,人人都拼出了老命,却在此时,雾中再次传来呜呜海螺声,深沉悲郁,似在喝令己方停船,徐尔正全身发软,颤声道:“震山,怎么办?咱们要停下么?”

    “老林!”崔风宪提气怒喝:“别理他们!快划!快划!”

    呜……呜……海螺声声催促,益发逼近,对方随时都能赶上。崔风宪嘿地一声,自知已到最后关头了。他把舵交给了下属,便行到了桅杆旁,使劲一扯,竟把甲板掀开了。

    甲板下寒光闪闪,放满了兵器,或是“抓枪”、或是“海索”,其余更有无数刀枪剑戟,全是当年“三宝公”传下的兵器。

    徐尔正满心惧怕,颤声道:“震山,这……这些贼人不过是要钱,咱们……咱们乖乖交出去就是了,何必拼老命呢?”崔风宪咬牙道:“大人,您忘了么?倭寇不只要钱而已,他们还会抢人哪!”

    徐尔正喃喃地道:“抢人?你……你是说……”崔风宪指著两名婢女,大声道:“大人忘了么?船上有女人啊。”徐尔正醒觉过来,这才想起自己还带同两名丫嬛上船,颤声便道:“你是说……这帮倭寇会……会……”

    崔风宪面露不忍之色,道:“倭寇比之畜生,尚且不如。一旦抓到了女子,都是几十人轮着上,咱们若不反抗,便得把她俩交出去,大人您忍心么?”

    徐尔正听得浑身发冷,喃喃便道:“这……这朝不保夕的年头,有时……有时咱们也没办法……”

    崔风宪听他说得凉薄自私,登时沉下脸来,森然道:“大人……您可曾想过,为何咱们汉人会给异族统治五百年?”他见徐尔正口唇喃喃,答不上话,霎时转过身来,面向众水手,厉声道:“三宝公麾下听了!”

    “三宝公”圣号一出,众船伕深深吸了口气,人人都静了下来。崔风宪从甲板底下取出了一柄刀,怒吼道:“海上无王法!拳头便是咱们的办法!永乐诸部!为保妇孺安危,你我今日需得舍去性命,与倭寇决一死战!”

    刷地一声,崔风宪抽出了“三宝公”赠来的匕首,扬威示众。众船夫胸口喘息,蓦地发了一声喊,人人上前争抢兵器,竟都等着奋勇杀敌了。那崔轩亮见一众叔叔伯伯热血沸腾,便也抄起了一柄单刀,满面雀跃中,自也想当个护花使者了。

    强将手下无弱兵,崔风宪昔日在“三宝太监”麾下带兵,大风大浪见惯了,真要遇上了倭寇,自不会束手待毙。他双手环抱胸前,眼见全船上下士气大振,人人摩拳擦掌,侄儿也是跃跃欲试,当即道:“亮儿,带著两个姑娘进舱。没我的吩咐,不许出来。”

    崔轩亮愕然道:“为什么?”

    崔风宪淡淡地道:“你武功不到,在这儿只会碍手碍脚,到时叔叔还得分心护你,反而施展不开。”

    崔轩亮少年心性,一心只想与敌方死战到底,岂料叔叔竟要支开自己?他又气又恨,大声道:“叔叔!您又来了!我才不要您护着我!我要和您一起并肩御敌!”

    崔风宪啧了一声,道:“别闹!给我进去!”

    “不要!不要!别再烦我!”崔轩亮发起了少爷脾气,只管领著小狮子,一人一兽奔了开来,打算来个死守船头。

    崔风宪叹了口气,看侄儿自告奋勇,自己实不该伤了他的心,可万一兵兇战危,这孩子若是给砍死砍伤,自己却有何颜面去见地下的大哥?正苦恼间,却见徐尔正浑身颤抖,喃喃地道:“震山,我……我可以走了么?”

    崔风宪先前话说得重了,自感歉疚,忙道:“大人快请吧。一会儿船上不论发生了什么事,您都别出来。”

    “那当然……那当然……”话声未毕,徐尔正已然逃之夭夭,转眼间便钻入了舱里,不忘随手关门。可怜两名婢女急起直追,却还是晚了一步,一时只能急急拍门:“老爷!老爷!你快开门啊!我俩还没进去啊!”

    正叫嚷间,忽然甲板一阵颠波,对方的船舰从左侧赶了过来,竟带得海面剧烈起伏,两名婢女啊地一声,竟已滑倒在地。崔风宪嘿地一声,自知敌方要冲撞自己,霎时猛烈转舵,直朝敌船撞去,怒吼道:“吹唢吶!警告他们退开!”

    呜呜……呜呜……众水手提起了唢吶,高声吹鸣,警告对方早做避让,以免船身对撞,两败俱伤。阵阵唢吶吹鸣中,猛听“砰”地一声大响,对方毫无退缩之意,竟又追撞上来。

    “操!”崔风宪狠骂一声,也是他性情刚猛,当下狠力转舵,便朝对方硬挤过去。猛听砰砰之声连响,右舷处竟也晃荡不已,崔风宪吃了一惊,急朝右舷去看,惊见船身右侧竟也追来了一艘船,双船一左一右,已然夹住了自己的座船。

    敌我双方即将短兵相接,崔风宪怒吼传令:“永乐老将!拔刀应战!”

    “杀啊!”双船包夹,此战避无可避,众船伕咬牙切齿,有的持刀、有的提枪,连小狮子也吼了起来,正要上前杀敌,陡然间一道火炬透雾而来,只见正后方大浪翻滚,却又驶来了一艘大海船,但见船上装饰华丽,桅杆上高悬王纛,大书“朝日鲜明”四字。

    众船伕呆呆看著对方的王徽,面面相觑之中,忽然全数跳跃起来,欢呼道:「是朝鲜国的船!是朝鲜国的船!」

    “山高水丽、朝日鲜明”,中国立国数千载,唯一坚定不移的友邦,便是位在中原东方的“白袍之国”朝鲜,此国本名“高丽”,更古时则称为“高句丽”,与“新罗”、“百济”鼎足而三,国中儒学昌明,与中国极其亲善友好,素有“礼义之邦”的美名,是以众船伕一见是朝鲜的王船到来,箇中的激动喜悦,真不足为外人道也。

    眼见众船夫雀跃连连,把杀人兇刀全抛下了。崔风宪也松了口气,当下行到船头,喊话道:“朝鲜国的朋友们!咱们是中国商人,并非坏人,诸位若有什么大事,可否上船相见?”

    听得叔叔朗声喊话,说得却是汉语,崔轩亮附耳便问:“叔叔,人家是朝鲜人,听得懂汉话么?”

    崔风宪笑道:“朝鲜可不是什么契丹女真,人家也是搞科举的。举国百姓都是熟读孔孟,满腹经纶,区区几句汉话,他们怎会听不懂?”崔轩亮讶道:“他们也有科举么?”

    崔风宪笑了一笑,只管望著对方的王船,神色一派轻松。

    自“新罗王国”统一“百济”、“高句丽”以来,朝鲜便开始引进儒学,大兴科举,派出了无数儒生抵达长安,便与日本的「遣唐使」相仿。只是不同于东瀛人的来去匆匆,当时来华的朝鲜人多半世居于中国,多受中国天子礼遇重用。如大唐名将“高仙芝”,便曾率领唐玄宗的兵马,出兵西域,决战大食帝国,国中更是科举兴盛,千百年来不知出了多少大儒者,与中国交往更是频繁。

    只是好景不常,自大唐覆灭后,五百年内契丹、女真、蒙古相继崛起,长城沦陷,中华萎靡,百万铁骑向南而入,竟使亿万汉人沦为胡奴,千载文明毁于一旦,新罗也于同时灭亡。自此儒学被废,百姓们受尽蒙古人、色目人的轻蔑欺凌,国人久而久之,习以为常,犹不知自己生在末世之中。

    五百年内必有王者兴,汉人称奴二十五世,终有復兴的一天。到得本朝太祖之时,他领军百万,率天下万国之先,一举攻破蒙古大都,不久之后,高丽大将李成桂也即起兵呼应,一举推翻蒙古羽翼高丽王朝,另创大名鼎鼎的朝鲜王国。自此西起北京、东至汉城,两国联手开创了光辉灿烂的儒学盛代,两国之间患难之交,生死与共,其中的唇齿相依,点点滴滴,怎是三言两语说得尽、道得完?

    眼看倭寇不见了,却来了患难与共的友邦。崔轩亮一脸讶异,也是他一辈子没见过异国人,见得朝鲜国的海船一左一右,慢慢贴近而来,满心好奇间,便奔到了船舷去看。

    此时雨势已然小了不少,从浓雾中依稀去看,只见对方的船舰并不怎么大,约莫比叔叔的商船小了一半,可船身两侧各有水轮,一前一后,有些像是韩世忠大破金兵时用过的“车轮舸”,船边还架有高高的女墙,墙中另有几十个窗孔,想来可以射些兵器出来。

    崔轩亮喃喃地道:“叔叔,朝鲜的战船好像挺厉害的,比咱们中原的船还强吧?”崔风宪嘆道:“如此说法,未免太过了。只是……唉……自从‘三宝舰队’给朝廷撤裁后,咱们中原的战船遇缺不补,我看再过几年,便要给人家赶过去了。”

    崔轩亮蹙眉道:“怪了?咱们朝廷为何要这般干啊?”话犹在口,忽听背后传来脚步声,听得一人叹道:“那还要说么?这就叫见不得自家人好啊。”崔轩亮回头去看,背后正是徐尔正来了,看这老头手脚迅捷,一见倭寇消失不见,却是友邦使船到达,这便急急出来见客了。

    崔轩亮讶道:“徐伯伯,什么叫见不得自家人好?您可否说说啊?”

    徐尔正悠悠地道:“咱们汉人有个天性,就是看不起自家人。就拿过去几千年的帝王来说吧,哪个本事强,哪个就是混蛋,‘秦皇汉武、穷兵黩武’,上自秦始皇、下至永乐帝,谁不被骂到一文不名﹖到得异族打来的一天,咱们便来个举国跪迎胡帝皇,欢天喜地当奴才啰。”

    崔轩亮咦了一声,忙道:“徐伯伯,您方才不也主张跪迎倭寇么﹖怎地又改了想法啦﹖”

    徐尔正脸上一红,道:“此一时、彼一时,这就叫‘识时务者为俊杰’,这些本事不是一天就能练成的,等你长大后,自能领略箇中妙奥。”他越说越觉心安,正要细细教诲,忽听‘砰’地大响,船舷旁搭来了一道行板,跟著浓雾中人影重重,朝鲜那方竟然遣人登船了。

    眼看生人即将到来,小狮子利爪撑开,喉头低吼,大为戒备。老陈微微一凛,忙道:“二爷,要让他们上船来么?”

    先前双方海上追逐,惊险万状,难保对方没有敌意。崔风宪沉吟半晌,道:“不打紧。朝鲜是咱们的友邦,绝非倭寇可比。咱们见机行事便了。”

    四下静了下来,但听脚步声响,雾里缓缓行出了一人,众人凝目去看,只见来人盘领右衽,腰悬长剑,头顶瞿冠,那身服饰竟与中原官袍一模一样。崔风宪仔细去看对方的胸前,只见“补子”上绣的是一只犀牛,正是一名八品武官到来。

    来人相貌堂堂,脸上蓄著浓须,背后另有五人,也都佩了腰刀。六人不分主从先后,腰间都悬著一块牌子,其上有字。崔风宪附耳便问:“大人,那是什么?”徐尔正低声道:“那就是李芳远创制的‘号牌’。”

    徐尔正少年时曾经出使过朝鲜,自知“号牌法”是朝鲜“神功大王”李芳远所创,规定举国男子十岁以上、七十以下,都得悬挂身分名牌,记载主人翁的身分姓名、职业样貌、住址爵里等文字,以供官差随时查验。崔风宪想著想,目光便朝带头武官腰间去看,只见这人的号牌不同于其他,乃是象牙所制,其上文字甚短,见是:

    “景福宫勤政殿.八品随侍带刀统制京南道申玉柏”

    中国天子号称九五至尊,听政之地称作“奉天殿”,朝鲜国王登基之处则是这座“勤政殿”,眼见来人是朝鲜禁宫的侍卫,崔风宪心下暗惊,道:“不得了,这些人全是‘花郎’。”

    徐尔正皱眉道:“花郎?”崔风宪是武林中人,深知四方武林之事,附耳便道:“花郎便是朝鲜国的宫廷高手,多半练有硬功,绝非善与之辈。”

    徐尔正喃喃地道:“这可怪了。这些人不去保护要人,却来‘苦海’做什么?”

    崔风宪满心疑窦,自也答不上来。他见这名武官手掌暗藏黑气,其余随从也是目光深沉,指节突出,想来都练有奇门功夫。他越看越觉不对劲,便朝徐尔正身边走近几步,暗做保护。

    朝鲜武官共计六人,前一后五,堪堪来到了船上,眼见众人在等候自己,那带头武官便笑了笑,抱拳道:“中国朋友们,在下姓申,双名玉柏,适才多有惊扰,还请诸位莫怪。”

    崔轩亮一旁瞧着,看那申玉柏体型魁梧,英气勃发,一口汉话说得是道道地地,浑然便是个北国英雄,再看他背后五名男子也是身材高大、样貌豪迈之人,满船水手与他们一比,身材竟都矮了一截。

    正瞧间,忽见申玉柏的目光朝自己望来,崔轩亮不由脸上一红,忙也把胸膛一挺,显露了高大身材,嚅嚅地道:“你……你好。我叫崔轩亮……今年十七岁……”正要糊里糊涂的过去寒暄,却给叔叔一把扯住了,听他责备道:“别乱说乱动,让徐伯伯上前说话。”

    徐尔正曾经出使朝鲜,地位非同小可,遇上这等场面,自该让他出面应付。只听老人家咳了咳嗓子,挽了挽袖子,摆足了天朝上国的面子,方纔摇头晃脑地道:“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昔年汉城一行,老夫拜谒‘神功大王’德辉,把盏言欢,不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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