检察官 (第2/3页)
“正确,一个不剩的全死光了。”
“那你告诉我这个干吗?”
老家伙懒洋洋地伸了个懒腰:“所以说,你知道了也没用嘛。”
压抑住想把他砸死的愤怒,我一把揪起了这老家伙的衣领,“还有什么其他比较有操作可能性的方法?”
“有是有,不过不能告诉你。”
“为什么,我又不是拿去做坏事,我是要用来救人,知道吗?”
“我才懒得管你拿来干什么,”命名者挣脱了我的手,理了理袍子,“我是知识之神欧格玛的主教,又不是提尔信徒,善恶对我来说都是废话。”
“那为什么不能告诉我?”
“欧格玛说:知识要用于应该使用之处。”命名者回答,“而现在,神祗告诉我,现在不是应当使用的时候。”
“别跟我找借口。”
“对于没有信仰的家伙,这种解释果然是没有信服力啊,”命名者叹息着,“总而言之,我无法提供什么方法。”
作为多年的老朋友,我很清楚这老家伙的脾气。既然他如此说,那么我只好另外想办法了。
“好吧, 老朋友,既然如此,我另外还有几个问题需要请教。比如说,你应该能鉴定一名黑暗精灵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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告别命名者,我从欧格玛神殿走出来。天色已经黑了,此时去监狱是不是晚了点?我想了想,决定还是去一趟,毕竟,我的时间不多了。
虽然卫兵和我很熟悉,但还是例行公事地挡住了门,接下来,出示证件,放行,一切都按部就班,但也一丝不苟。没办法,这是规矩,正如上了法庭就要戴面具。
隔着铁栏杆,我见到了吟游诗人菲布兰契。看起来,他的精神不太好,并不像是因为在监狱里呆着难受,倒像是有什么难解的心事。
他看着我。
“是不是很奇怪,为什么我会答应让那个主教使用解除魔法?”
我确实不懂。
“因为,其实我也很想知道,我的原形到底是什么。”
这家伙在说什么啊?
迎着我疑惑的目光,菲布兰契开始向我解释他的身世。
原来,他是个孤儿,自一出生就被扔在一户农家的门口,被人收养。他的养父母,自然都是普通的人类,大概根本就不知道黑暗精灵这种生物,把他当作一个皮肤较黑的精灵孩子扶养长大。在他大约四五岁的时候,隐隐约约记得在村中遇到一个老人,对他念了几句咒语,结果他的相貌就变成了普通的精灵孩子。
“很多年以前的事情了,”菲布兰契说,“我平平淡淡地长大,离家游历,几乎都忘记了我曾经的模样,只是在梦里,似乎总还记得自己曾经的黑色皮肤和银白长发。”
他当了吟游诗人,学会了一些魔法,也认识了不少巫师朋友。但无论如何,他都没办法将自己身上附着的变形魔法解除掉。
“现在回想起来,小时候遇到的那个老人,一定是个极其强大的巫师,否则不可能布下如此强大而持久的变形术。”
于是他以精灵吟游诗人的身份四处游历,颇受欢迎。前几天来到浅水城,没想到不过找个空屋睡了一觉,第二天就莫名其妙地成了杀人犯嫌疑人。
“所以啊,当我听说那个提尔主教可以解除我身体上的变形术时,其实高兴得很。不过当时我也没抱太高希望。要知道,在他之前,大概有十多个优秀的巫师,都曾经打算做这件事,但一个都没有成功。”
我哼了一声。大主教凯而特是正义之神提尔的人间代言人,施法时可以直接借助神祗的力量,岂是普通巫师可以比拟。更何况,提尔号称“眼睛永远不被蒙蔽的公正者”,最擅长的就是破除伪装和幻象。
只不过,检察官的助手是怎么发现的?那个包裹是怎么回事?
我摇摇头,暂且放下这个疑惑。
“你知不知道,如果证实自己真的是黑暗精灵,你会有什么后果?”
对方摇头。
“不知道,事实上,我今天是第一次听到黑暗精灵这个名词。”
“你…你不是个吟游诗人吗?”
我一时不知道该用什么词语来形容自己此刻的惊诧。虽然说黑暗精灵已经是一千多年前存在的种族了,但关于他们的资料还是有不少流传下来的。就连我这个空闲时间偶然翻翻历史的律师都知道,以知识广博著称的吟游诗人怎么可能“今天第一次听到黑暗精灵这个名词”?
“我当然是吟游诗人,但我确实从来没听说过这个种族。他们是精灵的亚种吗?”
迎着他纯真的眼神,我无言以对。这个世界果然是奇妙的,我本来以为自己的存在已经是大大地藐视了造物主,现在看起来,怪物是满大街跑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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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事务所,我一边喝茶一边开始整理信息。
打算将菲布兰契变形的方法是失败了。当然,其实我也没抱太高希望,毕竟,能挡住提尔大主教施法解除的变形术,世界上肯定不多。去欧格玛神殿,主要还是为了了解黑暗精灵的情况。
只是,这个笨蛋到底是怎么回事?我反复问了半天,最后得出一个结论:或者是纯粹的巧合,这家伙就是从来没接触过任何黑暗精灵的信息,不过这种可能性太小;或者就是有人对他下了什么咒语,让他自动无视一切与黑暗精灵有关的信息——而这个咒语禁制,在他身体上的变形魔法解除后,也随之消失了,所以他现在又能听见我说黑暗精灵。
我感觉身体有些发冷,毫无征兆地,突然觉得自己是不是陷入了什么阴谋之中。这一切让我琢磨不透,不知道黑暗里到底还潜藏着什么秘密。
助手将厚厚的一大叠羊皮纸放在我面前,打断了思绪。“这是我们能搜集到的,关于他的所有资料。”
“如何?”
“没什么有价值的东西。”助手回答,“他自幼被人类扶养长大,心地,嗯,称得上善良,尽管有些笨。没做过什么引人注目的事,平平常常地活到现在……”
“这些都没用,”我叹气,“九百二十七条说黑暗精灵处死,可没区分善良还是邪恶。就算他是圣徒,照样也会被送上绞刑架。”
“要想躲避这一条,只有一种方法。”我喝着茶对助手说,“想来想去,只有证明这家伙不是黑暗精灵——至少不是纯种的黑暗精灵。”
这道理只要说破,其实也很简单。大陆上种族多,除了人类,还有精灵、矮人、侏儒、半身人、兽人、巨人等等等等,不同种族间有时候会通婚,生下混血的后代。这种混血后代的种族归属问题,就比较麻烦。比如说,一个人类和精灵的后代,通俗地说是半精灵,但实际上也完全可以称为半人类——其实最准确地说,应该称为半人类半精灵。
对于这种混血生物,法律比较宽松,允许他们自行在所拥有的血统中选择一个。我的当事人菲布兰契本来是被划归精灵,现在既然已经证明他不是精灵,那么自然应该重新选择种族归属。那么,只要我能证明他有其他种族血统,不是一个纯种黑暗精灵,法律就必须允许他自行决定自己是什么种族。
只要不是黑暗精灵,九百二十七条自然就不能适用。
接下来,就是证明材料的问题了。法律是讲证据的,我要证明他有其他种族血统,就得提交证据证明;同样,只要检察官不能证明我提交的材料是假,就算他明知道我在作弊,也无可奈何。
而造几份假材料假证据,嘿嘿,什么时候又能难倒我了。我可是比魔鬼更邪恶的律师啊。
得意的笑声中,我开始和助手一起伪造材料。
两小时后。
“先生,您觉得这次把握如何?”
“唔,”我满意地看着那一大叠材料,“人证都准备好了吧?”
“绝对没有问题。”
“很好,这样一来……我保守地估计,胜算应该在九成。”
“还有一成变数是什么呢?”
“就是那个白痴突然不想活了,说这些全是假的。”我冷笑着,“不过我想,他总不至于连命都不要了吧。我刚才已经将事情的严重性原原本本告诉他了。”
“原原本本?为了让他印象深刻,您肯定还夸大了五分吧。”
“怎么可能,我是很有职业道德的。”
“是这样么?”
助手怀疑地看着我,我耸耸肩,“所以我只夸大了三分。”
…………
“先生,”助手似乎有些犹豫,“我总有种不太好的预感。”
“你的预感一向不准。”
她也不好意思地笑了起来。据说女性的直觉非常敏锐,然而她肯定是个例外。和我在一起这么多年了,她的所谓预感就没应验过一次。
“不过,先生,假设这次又有什么意外——我是说假设,那么您还有什么备用方案吗?”
我摇着头。
“如果这次还出问题,那他就只有一条活路。”
“是什么?”
“修改法典。”
助手愣了愣,随即和我一起哈哈大笑起来。
所谓修改法典,完全是当笑话来说的。
浅水城法典制定于一千四百年前,共三千二百一十四条,流传至今,几乎没有任何修改变动,成为法学界的一大奇迹。这种成就的取得,和浅水城法典那奇特的修改程序是分不开的。
修改程序非常简单——如果仅从理论上来说,简直可以说超级简单:只要现任检察官点头,举行修律仪式,将手按在那本最古老的、历任检察官代代相传的法典上,当众宣布修改某一条款,即可生效。
但世界上的事情,没有如此简单的。
翻遍浅水城的历史,一共只有两次修改法典的记录,分别发生在一千二百三十四年前和九百七十三年前。当时的检察官,按照规矩,举行修律仪式,将手按在那本老法典上宣布修改结果。但他们的话刚刚说完,立刻就在众目睽睽之下倒地身亡,据官方检测,致死原因是某种强力魔法瞬间夺走了他们的灵魂。
凶手是谁,却一直没有调查出,结果造成了无数谣传。最流行的说法,是当年制定法律的人在那本法典上附上了魔法,用意是警告后人不得随意修改。官方对此则保持沉默,没有给予任何解释。
不管怎么说,有一点是可以确定的:要修改法律,检察官本人就必须做好死亡的准备。试想,换了你是检察官,会因为一个与己无关的案件,拿自己的生命做代价修改法律么?检察官薪水丰厚,地位崇高,受人尊敬,而且一经任职,终生不得罢免,除非自己自愿退休,否则就可以一直在这个位子上做到死。换了我,是绝对不会活得不耐烦的。
“不过,能当上检察官的家伙,都是万中无一的怪胎。如果他真的为什么正义法律自杀,我倒也不会多么惊讶呢。”
我半开玩笑半认真地对助手说。
“所以他是检察官,您是律师。”助手微笑,“不过,先生,您不觉得这一条,确实应该废止掉吗?”
“依法理说,据以审判的标准,应该是行为的善恶,而非天生的种族血统,这一条确实大大不妥。只不过,我可没信心能说服检察官大人自杀啊。”
“如果,”她说,“如果您真的可以说服他呢,那么您会这么做吗?”
我略略有些犹豫。说起来,检察官虽然是我的死对头,但却也算是老朋友,和一个没什么关系的黑暗精灵比起来,他的性命似乎还是重要些吧。
“这种情况不可能发生。”我大笑起来,“放心吧,我们的造假技术无懈可击。”
“嗯。”助手沉默着,过了一会,她问,“先生,有件事,我一直不太明白。”
“什么?”
“以您的能力,完全可以用法律之外的手段来解决问题,对吧。比如说这次,您完全可以让这个黑暗精灵从监狱逃走,或者,干脆直接把检察官大人催眠,您为什么一定要用这种费力的方法呢?”
我看着她。
“你要明白,我是律师,不是强盗。是的,我承认,这两者的行为,同样都是在违背法律,但还是有一点不同的。”
“我可以钻法律的空子,可以规避,但决不能正面对抗。你明白吗?我不能对抗法律,我只能尽力躲避着,让自己不会与法律直接面对。因为法律绝对不能对抗。”
“为什么呢?”
“为什么?”我自嘲地笑着,“我也不清楚,或许,就是一种可笑,然而确实存在的信念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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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天之后,我带着助手坐马车前往市法院。在门口,我遇上了一个不应该出现在此地的人。
“老朋友,你不在神殿里看书,跑到这里来干吗?”
“心血来潮嘛。”命名者走上前来,在我的肩膀上拍了一拍,这让我有些奇怪,他从不做这种动作的,“另外,听说今天会有传说中的黑暗精灵出场啊。”
原来如此,我倒忘了这个。作为知识之神的牧师,他自然不会放过近距离观察黑暗精灵的大好机会。这就像是一个生物学家,突然发现某个早就已经灭绝的史前生物,是无论如何不会放过的。
他呵呵笑着,和我并肩走进法院大门。
一进门,我立刻戴上了银白面具。我很清楚,这张面具上并不附着什么魔法,不过是普普通通的秘银制品而已,但一戴上,仿佛就有了某种神秘力量,瞬间抽离了自己的人格属性,只作为一个单纯的符号存在。
现在我只是被告的辩护律师,再不是什么男性人类伊斯塔。
我并不相信终极正义的存在,作为律师,我不知有多少次伪造证据,诡辩歪曲,用各种手法帮助罪犯逃脱制裁,但多年的训练,让我心底似乎还总保留着一些永远不能磨灭的敬畏。
对法律的敬畏。
检察官和他的助手也已经到场。隔着银白面具,他看着我,然后将目光转向桌子上的那叠材料。他大概能猜到我又在造假,但这又如何,他是方正严饬的检察官,我却是比魔鬼更邪恶的律师,他需要自觉地遵纪守法,我只需要担心被人拆穿。
东方世界有句古老的话,说君子可以欺其方。
开庭时间到了,法官却没有到场,据说路上出了点事,需要耽误一会。我有些心神不定地离开自己的辩护席,去洗手间擦擦脸。
水哗哗流着,激在脸上,让我稍微清醒了点。直起身体,我突然从墙上的镜子里发现身后站着一个人。
他戴着银白色面具,检察官凯东-卡多佐。
“好久不见,检察官大人。”我打了个招呼,准备将面具戴上。按法律,案件审理期间,律师和检察官是不允许私下见面的,只能在法*作为对手交锋。今天却情况特殊——我们已经来到了法庭,却又没有立刻交手,法官的延误,让我们这对老朋友有了个意外的商谈机会。
意外的机会?
我心中一动,又将面具放在一边,转过身来。
“凯东。”我叫着他的名字,这意味着我并非以律师的身份和他交谈,只是作为一个老朋友叙话。“我想,有些事情,我们不妨谈谈。”
他取下了面具。
“凯东,我想请求你撤诉。”我说,现在法官还没到,没有正式开庭,撤诉还来得及。
他眉毛挑了挑,“为什么?给我理由。”
我快速地将黑暗精灵的生平资料讲述了一遍,由于时间紧迫,我的语气也显得格外凝重。“凯东,我相信,你不会将一个善良的生命送上火刑架的,是不是?”
他似乎有些不以为然,或许,是对我的话并不相信。
“如果真的如你所说,你可以在法*证明。”他沉沉地说,“如果一切属实,我或许会考虑暂停审理呢。”
“不,不。”我急促地说,“凯东,你不明白吗?我就是害怕出现这样的结果啊。一旦进入审判程序,那就没有撤诉的可能了。而一旦你使用法典守护者的身份暂停审判,你就必须修改法典啊。”
“那我就会死,是么?”他微笑着,“卡特,你应该明白,我并不畏惧死亡。或者说,如果真的因为修改法律而付出生命,那是我的无上光荣。”
“我明白,我明白。”我着急地说,“但是凯东,我不希望你死,你明白吗?作为老朋友,我不希望你死。我可以坦白地告诉你,我已经做好了准备,你今天不可能打败我,老朋友,相信我,我绝对是在陈述事实。但你明白吗?有一点我绝对没有骗你,就是这个黑暗精灵,确实是个善良的人。我实在害怕你会因为这点,而作出我不希望看到的事情。所以我现在来请求你,老朋友,相信我,去申请撤诉吧。如果可以,我愿意输掉这个案子,保证你的安全,但我知道你不会喜欢这样。我肯定会赢的,即使你坚持开庭也是徒劳,你知道我的能力。去撤诉吧……”
我想我当时实在太着急了,我的话说得杂乱无章,而且事后想起来,非常的直率而不委婉。检察官看着我,他似乎在犹豫,在思考我说的话,但我不知道他在想什么。
我永远也不可能知道他当时在想什么了。
“两位,”一名书记员推门进来,“法官已经到达,现在开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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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有些心神不宁地回到辩护席,检察官也走了回来。隔着面具,我看不到他的脸,只知道他的步伐似乎一如既往地坚定。
我强打精神,开始辩护。
证明材料和人证一个个地出示,我已经安排得无懈可击。但我小心翼翼地,不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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