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巫师 (第1/3页)
铜冠酒店里很吵闹,而且永远充塞着刺鼻的烟草和啤酒气味,这让萨马斯特这样阳光灿烂的年轻人感觉全身不自在。
“我为什么要在这种地方,”他低声抱怨着,“像我这样的天才巫师,居然这么久都无人慧眼赏识,这世界真是堕落了。”
其实他昨天中午才从导师的巫师塔里搬出来,带着那少得可以忽略不计的全副家当——这意味着,他出师了,可以以正式巫师而不是学徒的身份出去闯荡了。
作为有历史记载以来最有奥法天赋的天才——这是他导师,国度内著名大巫师伊尔明斯特的评价,萨马斯特对自己的能力很有信心。所以走出巫师塔后,他就立刻来到附近这座浅水城,拜访城主凯而本先生,想谋求一个宫廷巫师之类的职位。
结果他连城主的面都没见到,就被守卫轰了出来。
“去去去,”守卫不耐烦地驱赶他,“城主事务繁忙,没空见你。”
他觉得守卫大概是看他年纪太轻,以为是江湖骗子,于是他很诚恳地掏出法杖,伸手从怀里摸施法材料,准备表演一个魔法,以此证明自己的实力。
结果他刚一动,那个守卫如临大敌般吹了声口哨,一队全副武装的守卫就气势汹汹地冲了出来,手上握着明晃晃的刀剑。如果不是他见机得快,赶紧一个传送逃脱,估计就要被当作刺客当场格杀了。
“当时就应该一个连环闪电把那群铁皮罐头全烤成焦炭。”他恶狠狠地说,当然,也只能是口头说说。他虽然有自信能杀光那一队守卫,但还没狂妄到认为自己能对抗整个浅水城的武装力量。
第一次求职如此干净利落地失败,对年轻天才巫师的打击很大。他心情沮丧地随便找了个旅店,开了房间倒头就睡,一直睡到第二天,也就是今天早上醒来,然后他发现一件很麻烦的事情。
他口袋里没多少钱了。
经过打听,他找到了这家著名的“铜冠酒店”,据说此处是浅水城的冒险者们最喜欢的聚集地,经常会有遇到麻烦的人来此求助,当然要付报酬。
虽然一开始是抱着宫廷巫师之类的崇高理想,萨马斯特却也并没有歧视冒险者这份职业。毕竟,很多著名的大巫师,初出茅庐的时候也都靠当冒险者挣生活费嘛,像他的导师就是例子,在巫师塔的时候,没少听老人家谈论当年的英雄事迹。对于一个年轻人而言,冒险生活虽然辛苦了点,但还是很有诱惑力的。想想看,与邪恶的食人魔浴血奋斗,回到镇子后接受居民的欢呼称颂,庆功宴席,还会在中心花园留下塑像,让英雄的故事永远流传……
真是令人激动啊。
然而现实总是不尽如人意。整整一上午,虽然也有几桩委托,但要么太简单,太容易,报酬也太低,萨马斯特不屑于接;要么就是对方觉得他太年轻,缺乏经验,不放心雇用他。
“这个世界堕落了。”年轻人愤慨地说。
一个人走到他身边,拉开椅子坐了下来。
“不介意我坐在这里吧。”苍老的声音说,萨马斯特抬头一看,发现是位白胡子老头,穿着一身破破烂烂的袍子,拄着手杖,正微笑地看着他。
“当然不,请坐。”萨马斯特赶快说,尊敬年长者,这是巫师应有的品质。
老头已经坐了下来,伸手抓过萨马斯特面前的酒瓶,取过空杯子,给自己倒了一杯,“年轻人,你不介意请我喝上一杯吧。”
“当然不介意,老先生。”
“嗯?”老头不高兴地转过脸来,“什么老先生,我有那么老吗?叫我大叔。”
“呃,好的,大叔。”
老头子满意地点点头,仰脖把一杯酒灌了下去,咂咂嘴,“味道一般,”他说,“你应该点三银币一瓶的那种。”
“我手头暂时不太充裕,”萨马斯特解释,“等我赚了钱,一定请大叔您喝那种三银币一瓶的酒。”
老巫师抬起头来,浑浊的双眼盯着年轻人。
“嗯,不错不错,”他说,“现在这年头,能这么有礼貌的年轻人越来越少了。你叫什么名字?”
“萨马斯特。”
“萨马斯特,这是什么怪名字,”老人评价着,“算了,不计较了,不过这名字我念起来拗口。这样吧,既然你叫我大叔,我就称呼你贤侄,你看如何。”
“全凭您吩咐。”萨马斯特恭敬地说,他在心里猜想,这老人会不会是什么深藏不露的高人呢,发现了自己这位天才巫师……莫非好运就要来临了。
然而很快他就发现,自己的想法似乎错得很离谱。
“老板!”老头高喊,“再来一瓶,不掺水的,记在我这位贤侄的帐上。”
转眼之间,桌子上又多了几个空瓶子。老人喝得有点半醉了,满嘴酒气,说话有点颠三倒四,含糊不清。
“贤侄啊,看你这模样,是个刚毕业的巫师吧。”
“是的。”
“嗯,巫师啊,我也是个巫师呢,哈哈哈哈……”老头一阵大笑,好在酒馆里吵吵闹闹,大家都以最大的音量说话,也没人理会他,“你的导师是谁?”
“伊尔明斯特。”萨马斯特不无骄傲地说。
“没听说过,想必是无名之辈吧。”老巫师断然说,咕噜咕噜地又灌下一瓶酒。
萨马斯特有点恼怒,欲待发作,又按捺下来。“家师在魔法界略有微名,”他说,“或许前辈不曾听闻。”
“叫我大叔,什么前辈,”老头不高兴,“我没听过就是没听过,什么略有微名,咬文嚼字的话我听不懂。告诉你,别以为大叔我上了年纪就好唬弄,我可也是个巫师呢。”
萨马斯特很想笑。巫师有巫师的样子,不是随便什么人说自己是巫师就是的。就最简单的来说,巫师要施法,至少得有法杖,有装着各种施法材料的特制巫师袍;要准备魔法,至少得有魔法书。眼前这老头,法杖没有,又老又破旧的手杖手杖倒是有一把,身上的袍子破破烂烂,根本装不了任何施法材料,魔法书更是不见踪影。这样的人说自己是巫师,顶多只能骗骗外行。
不过萨马斯特不打算戳穿老人的吹嘘,没必要。
老人絮絮叨叨地开始讲述自己当年的光辉历史,一边说一边往嘴里灌酒。萨马斯特开始还耐着性子听着,很快就发现这老头说话颠三倒四,自相矛盾,前后根本搭不上茬,而且很多涉及到魔法的地方,萨马斯特一听就知道是胡编乱造的——简单地说,全然就是在信口开河胡说八道。
显然,这根本就不是什么深藏不露的高人,这纯粹就是个混吃混喝的老骗子。
萨马斯特叹了口气,重新把注意力放在门口,期待着有人能进来,雇佣他。现在他已经放低了标准,决定只要能挣钱,再没技术含量和难度的工作他都接了。
机会很快来了。
※※※
哐的一声震响,虚掩的门被重重撞开,一股冷风呼地灌进来。酒店里的吵闹声顿时停止,所有客人停止了交谈,目光投向门口。
一矮一高两个身影走进来。
前面是个矮人战士——不必看身高,看那一脸大胡子和通红酒糟鼻,以及招牌式的牛角头盔就知道。跟在他后面的则是个人类,一身银光灿灿的全身铠甲,精美华丽,胸口位置还镌刻着剑与天平的标志,显示他是正义之神提尔的圣武士。
脾气粗暴、对金银财宝有着超乎寻常的贪婪的矮人战士,诚实公正,谦卑忍让,集各种美德于一身的圣武士,这种组合真是有够奇特。
矮人大摇大摆地走过来,所有挡在他前进路上的客人都被他粗鲁地推开,然后被跟在后面的圣武士小心地扶住,低声道歉。这两人就以这种方式前进着,在被推开客人的骂骂咧咧声中走到酒店的中心。
矮人跳上一把椅子,然后砰的一声跳上桌子。“有胆量有血性的伙计…呃,勇士们,”他高喊着,“先放下你们的酒杯,听俺说几句话。”
看到所有人的目光集中过来,他满意地挺了挺肚子。“俺先自我介绍一下,”矮人说,“俺叫寇根,血斧•;寇根,全大陆最强壮的战士。站在俺旁边的这位,圣武士兰尼斯特,炽热之心的副团长……”
“团长!”圣武士在旁边低声提醒他。
“呃,团长,新任团长,”矮人赶快纠正了圣武士的身份,“老团长前几天刚刚嗝屁了,现在他是团长。俺们接到了一项委托,帮深水城的城主凯而本先生处理一点小麻烦,他愿意出非常高的酬劳,非常高!”矮人高喊着,挺着肚子在桌子上走来走去,“不过俺们只有两个人,人手有点单薄,所以,有哪位和俺一样勇敢的伙计,愿意来和俺们一起分享这笔酬劳?凯而本先生许诺的是六千金币,伙计们,听清楚了,整整六千金币,不打半点折扣。”
“一万!”圣武士有点不高兴地说,“是一万金币!别撒谎!”
“好吧,好吧,知道了,”矮人不满地嘟囔着,举起了粗短的手指,“伙计们,听好了,最新消息,凯而本先生刚刚提高了赏额,现在是一万,一万金币!刚才说的六千金币是以前的版本,作废了,现在是一万金币!勇敢的伙计们,赶快加入俺们,清空你们的行囊,把那些没用的垃圾破烂全都扔掉,等着装进能把你压垮的金币满载而归吧!”
无人应声。
矮人有些急了,吹胡子瞪眼,在桌子上走来走去,结果不小心一脚踩空,扑通摔了下来。他皮糙肉厚,倒没受伤,只是更加恼怒,一把推开圣武士的搀扶,腾地跳上椅子,然后跳上桌子,“怎么!”他高声怒喝,“整个一座浅水城里,就没有半个有点胆量的家伙吗?”
然后,他终于高兴地看到,有个白袍年轻人站了起来。
※※※
“算我一个。”萨马斯特说,尽可能让自己的语气显得老练些,他曾经听导师说过,有经验的冒险者,往往都看不起像他这种初出茅庐的家伙,称之为“菜鸟”。“我叫萨马斯特,是名巫师。”他补充说,举了举手中的法杖。
矮人眯缝着眼睛上下打量着,萨马斯特不禁有些紧张。
“年轻人,”矮人粗声粗气的说,“俺们是要去干架的,不是春日野外郊游,你可要自己掂量掂量,别白白便宜了棺材店老板的生意。”
圣武士也走过来,“先生,”他客气地说,“我朋友说话有些不中听,请见谅。不过我们这次要完成的任务确实很危险,我们更期望能得到一位经验丰富的巫师的协助。我想我们以后会有机会合作,但这次恐怕不太方便。”
他把“经验丰富”这几个字的音发得很重,这让萨马斯特有些脸红,又有些生气。
“巫师的优秀与否,和他的年龄没有必然联系,”年轻的天才巫师大声说,“如果你们的目的是找个长胡子同伴,那么显然你们还应该带把尺子。”
酒店里哄笑起来。
萨马斯特不再多话,他掏出法杖,伸手从口袋里取出一点白色粉末,“看好了,”他对矮人和圣武士说,将粉末往空中一洒。
矮人觉得眼前一晃,仿佛光影交错,紧接着周围的景象就全变了。他发现自己正站在法庭中央,仿佛是接受宣判的被告,前后左右都是黑压压一片人影,像是陪审团或者旁听者,他抬头朝审判席望过去,看到的正是萨马斯特的脸。
“小子你搞什么名堂!”他怒喝一声,冲上前去,刚迈出两步,又是一阵光影交错,恍惚间发现自己来到了河流边,身后是熊熊烈焰,铺天盖地而来,只有渡河而过才是唯一的生路,但他不会游泳,而且还有严重的恐水症。
矮人犹豫着,身后的火焰已经逼近,能感觉到那灼烧的疼痛。他横下心,闭上眼睛,往前面的河里一跳。
咚的一声,他感觉头上一阵剧痛,随即清醒过来,再睁开眼,看到的是酒店的天花板。他爬起来,发现根本就没有什么火焰,什么河流,自己压根就是从桌子上闭着眼睛跳了下来。
那个年轻的白袍巫师站在一旁,手持法杖,朝自己微微笑着。
“不错啊小子,”虽然意识到自己被捉弄,矮人并没有生气,“这一手真漂亮。不过小子,俺们是要去干架的,这种马戏团的把戏可派不上用场。”
圣武士拉了他一把。
“欢迎您的加入,巫师先生,”圣武士彬彬有礼地鞠躬,“我和我的朋友寇根都感到万分荣幸。”
“喂,兰尼斯特……”
圣武士朝矮人摇摇头,后者就不再说话了。
萨马斯特松了口气。这里是酒馆,他又不能真的使用什么大规模杀伤性的魔法,只能用个高阶幻术,没想到这矮人不识货,居然认为是什么马戏团的把戏;幸好那个圣武士还算有眼光。
“我也很荣幸,”年轻巫师说,“那么,我们现在就出发吗?”
“啊呀,贤侄,”角落里突然传来一声喊叫,“等等我啊贤侄,我也报名参加。”
醉醺醺的老头从人群中挤了出来。
“老先生,你……”圣武士皱着眉头,不知该说什么好。矮人就直接得多,“老头,”他说,“您听清楚了,俺们这次是要去干架的,我们要的是真正的勇士,可不欢迎跑江湖的骗子。”
“说什么呢?”老头瞪眼,“我可是个巫师,懂吗,巫师!我这位贤侄可以作证,对不对。”
矮人朝萨马斯特看过去,年轻巫师愣了愣,不知该如何回答,是帮老巫师圆谎,还是不予配合。
圣武士显然比矮人对魔法方面有经验得多。“老先生,”他客气地问,“您说您是个巫师,但我好像没看到您的法杖……”
“这里。”老头举起手杖。
所有人哑口无言,这明明就是根又破又旧的棍子,不知从哪里捡来的——但问题是,老头硬说这是法杖,圣武士也没法反驳,毕竟没有谁规定说巫师的法杖一定要像模像样,一定不能破破烂烂。
“那您的魔法书呢,”圣武士继续问,“巫师要准备魔法,都必须有魔法书才行吧。”
老头一指萨马斯特,“我和我贤侄共用一本魔法书。”
依然无法反驳,魔法书是巫师用来准备当天要使用的魔法的,从理论上来说确实可以共用,虽然没哪个巫师这么干。
矮人不耐烦起来,但谨慎的圣武士已经作出了决定。
“好的,老先生,”他说,“欢迎您的加入,您怎么称呼。”
“叫我祖萨(Zutha)好了。”老头爽快地说。
※※※
走出城外,四人开始了他们的冒险旅程。圣武士远远地在前面探路,矮人、萨马斯特和老巫师跟在后面。对于老巫师的加入,矮人显得很不高兴,因为这会把他应得的报酬再消减一份,但圣武士是队长,他既然决定了,矮人也没法反对。
老巫师对矮人的骂骂咧咧充耳不闻,全然当作没听见般,一路上和萨马斯特谈笑风生。
“大叔啊,”在没人的时候,萨马斯特也悄悄劝老巫师,“这是要去冒险,有危险的,我看您……”
“不行!”不等萨马斯特的话说完,老巫师一口回绝,“你们这群毛头小伙子冒冒失失的,我怎么能放心。作为前辈,我有责任有义务来监督指导你们。”
萨马斯特无语了。
平心而论,老巫师确实是个风趣幽默的人,有他在,枯燥的旅途变得轻松自在了很多。渐渐地,矮人对老巫师的态度也没开始那么恶劣了,大概是考虑反正事已至此,再多骂几句也没用,何况老巫师显然脸皮非常厚。
不过言谈之间,萨马斯特发现,这个叫寇根的矮人,对魔法非常的看不起。据他说,一开始他根本就不愿意找巫师做队友,原本是计划再找个像他一样的矮人战士;但圣武士反对,坚称队伍里一定要有巫师。矮人虽然脾气执拗,但圣武士是他多年的老朋友,向来敬服三分,言听计从,也就只好听随了。
“其实巫师能派什么用场,”矮人当着萨马斯特和老巫师的面嚷嚷,“肩不能挑手不能提,除了会耍点马戏别无所能。兰尼斯特把巫师吹嘘得神乎其神,俺就偏不信。巫师再厉害,肚子上挨俺一斧头,包管也得立马嗝屁。”
对于这种无知的言论,老巫师异常愤慨。
“贤侄啊,你听到没有,”老巫师在背后鼓动着萨马斯特,义愤填膺,“这种无知的言论,是对我们巫师的公认蔑视啊。身为巫师的一员,你难道不应该立刻跳出去给那家伙一发火球吗。”
“大叔,你不也是巫师的一员吗?”
“呃,这个啊,大叔今天没准备火球术嘛。”
“我也忘了准备。”萨马斯特没好气地说。
话是这么说,对于矮人的言论,萨马斯特还是很不快的。他等待着,等待一个机会来向矮人证明奥法的威力,证明巫师的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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