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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译看了我一眼,很想说他不是这个意思,但他恰巧就是这个意思。
郝兽医并不打算被我们这堆杂牌军推倒,“大概就是要补充兵源,要拿咱们补充兵源,就准是那边伤亡惨重,伤亡惨重就准是没有吵吵的那么大胜。敌军几个月就玩儿完啦,这种话鬼子说,我们也说,都信不得的。”
我们沉默,老头子从下午想到至今,说出来的也是最理智的,正因如此我们沉默。
“就是整一堆炮灰呗!沤出了蘑菇的木头脑袋疙瘩才去!”
迷龙鬼叫,他的话伴随着动静巨大的起床,他离开了我们,一路踢凳子推桌子的怒气。
我们愣着,我们看着彼此,这回我们中没有人昏昏欲睡或者嘻笑怒骂。我们无法像迷龙那样干脆地做决定,因为从1931年流亡入关,他已经失望了十一年。我们苍老但不像他那么苍老。远征军是我们的骄傲,即算炮灰也是装备精良的炮灰。做炮灰还是沤蘑菇,这是个严重的问题。
阿译泥雕木塑了一会儿,说:“我要去。我要带着军队从缅甸打回上海。我要给家父报仇。”
然后他蹲在地上哭泣。我们沉默。我开始觉得他的进军路线有点儿匪夷所思,而说话也颇为不自量力,主要是我不想沉默,这样的沉默如同刀割。
于是我便打破沉默,刻薄地说:“进军路线有点儿问题,往缅甸打下去很快就下海了,不是上海。”
阿译气恼而尖声地反驳:“我知道啦!”
“……我是一定不会去的。我死过一次了。”
我宣言,我离开。只是我尽力在掩饰我那条拖着的左腿。而他们看着我掩饰我的左腿——之前,我一向拖得极为自在,并且以苦作乐地想,小太爷拖出了自己的风格。
我在门廊下,属于自己的那小块角落里躺下。我的腿让我躺得很吃力。今天晚上也会睡得很吃力,但我决定让自己睡着。
阿译在照料他的花树,或者说他不打算让自己睡着。
我一直在看着那条肿得只能斜岔开的左腿,这里晚上的空气潮湿之极,不是下雨却几乎可以清晰看见空气中飘浮的水分子,我看着门廊外飘落的水汽。我一直抓着那个小小的药瓶,瓶子里装得并不满,细碎地在响。我有一条溃烂的腿,像阿译的树一样,它跟别人并不相干。我还有二十粒的磺胺,都在这儿了,弃学从军四年来我得到的全部东西。
在这个清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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