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通折腾中康丫倒不再咳了,我想被打碎的肺叶大概已经被他从气管里咳出来了。
康丫说:“不咳了。”
于是我们手足无措地庆幸着,“好了好了。”
“不咳了。”
他又说:“谁也不拿我当弟兄。”
郝兽医没有听清,“什么?”
我们有点儿挠头,他这话冒得没来由。
“不辣问我要什么。我就想,”他多少有点怨气地说,“谁也不拿我当弟兄。我知道,我天天跟人要东西,贪小便宜,谁要拿我当弟兄?”
我说:“其实你什么都不要。你就是想出点儿声,让人看见你。”
我被人踢了,我不知道是谁,郝兽医、不辣、蛇屁股都有可能。
“我拿你当弟兄。要麻死了,我也没弟兄。”不辣说。
于是康丫就高兴了点,和不辣相互摸索着,“我要照镜子。”
“……什么?”不辣几乎不相信自己的耳朵。
“以前开车的时候照反光镜,车叫日本飞机炸掉了,天天跟步老鼠跑,忘了我都长啥样了。”康丫说。
不辣诚恳地说:“你长得比我好看。”
我踢了不辣一脚,“镜子!谁有镜子?”
郝兽医也跟着吆喝:“谁有镜子?镜子?”他甚至有点儿高兴了,“这个好办。”
但大家忙着包扎、移尸、工事,有人看傻瓜似的看我们一眼,有人摇摇头,就是没谁有一面镜子。
我说:“刺刀。”
“啊?”郝兽医没有明白我的意思。
我说:“磨刺刀。”
于是我们开始磨刺刀。
搜罗来的刺刀已经被我们磨得锃亮,我们几个横横竖竖地把它们在康丫面前摆成了一个方形,还缺几大条。我叫不辣,“就差你啦!”
不辣还在磨,在自己衣服上又使劲擦了擦,哦了一声,立刻加入了我们。
兽医划着了火,于是一片刺刀面上映着康丫模糊的脸。
他说:“还是看不清。”
然后他死了。
不辣把康丫敞着的衣服掖了掖,扣上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