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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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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95章 (第3/3页)

渭水长竿钓白鸥。

      归去不堪千里道,

      山阴夜雪满孤舟。

      张居正刚刚吟完,金学曾已是热泪盈眶,他听出诗中充满一股凄恻之情。以首辅目下指点江山运筹帷幄的博大胸襟,他断不会如此伤感,难道他已悟到了“高处不胜寒”的危险,亦或在颐指气使一言九鼎的威权下面,还隐藏着那种四顾茫茫无人可托的孤臣心境?金学曾不敢往下细想。不管怎么说,他与张居正毕竟存在着共生共荣的关系。这首诗让他敏感地察觉到,首辅对他此次离京,不仅仅是“惜别”,甚至已流露出“永别”的情绪。诗中所言“广陵新调”,显然指的是魏晋名士嵇康临死前弹奏的《广陵散》,而“渭水长竿”则是借用姜太公遇到周文王之前,在渭水旁钓鱼自乐的故事。两个典故,一个是不见容于俗世,一个是怀才不遇。常言道,伤心的耳朵怕闻哀事,这样难以言喻的不祥之音,怎不令他黯然神伤!

      “首辅大人,你对卑职的知遇之恩,卑职没齿难忘,”金学曾哽咽着说,“只是卑职明日离京之后,从此关山远隔,再没有机会在首辅的麾下效命了。”

      “学曾,你怎能如此悲哀。三年时间一晃即过,届时你还要回来担当重任。”

      “是啊,金大人,”李顺这时插进来说话,两人惜别的场面,也让他激动不已,“首辅推行的万历新政,怎么能没有你这一位逢山开路,遇水架桥的干臣!”

      “首辅大人执政九年来,呕心沥血旰食宵衣,如今全国田亩清丈完毕,‘一条鞭’法也已实施,新政上了轨道,像卑职这个马前卒,多一个少一个已无所谓了。”

      金学曾的话虽然诚恳,却不中听。张居正盯了金学曾一眼,也不反驳,只是宕开话头言道:

      “唐太宗与侍臣谈治国方略时,曾有极为精辟的见解。他说治国与养病无异,病人似觉痊愈,其实还得调治养护。此时若有触犯,必至殒命。治国的道理也是这样,天下稍安,尤须兢慎,倘若一见太平之象就骄逸起来,必至丧败无疑。今天下安危,虽然系之于皇上,但我辈大臣,却是皇上的耳目股肱,富国强兵,还有赖于我辈同心协力。不要以为天下无事,四海安宁,做臣子的就可以不尽肝膈。这等于是居安忘危,处治忘乱。学曾,此中道理,你可要三思啊!”

      一席话看似平常,内中却藏了霹雳电闪,金学曾仿佛被人抽了几个耳光,他脸一红,讪讪言道:

      “首辅,卑职说错话了。”

      “知道说错了,本辅也不怪你,”张居正说着突然猛地呛咳起来。看到金学曾急得手足无措,他又示意金学曾坐下,喘息方定,又言道,“不谷感到身体已是大不如从前,但每日处置国事,仍不敢稍有懈怠。为国家长治久安计,不谷这些时一直在思虑,要给皇上推荐一些年富力强勇于任事的循吏。可惜啊,恰在这时候,你金学曾却要丁忧回家。”

      “首辅……”金学曾心里头暖烘烘的。

      “若要按朝局的需要,不谷恨不能也让你夺情,但这是可想而不可为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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