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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3 凤栖梧(二) (第1/3页)
兰桂乐坊终年卒岁,乐以笑歌,佳肴美酒犬马声色,粉黛红颜明妆丽服,纵挥洒千金,亦难填欲壑。
傅铮言便是出生在这样一个地方。
他的母亲曾是长安街上最受追捧的舞姬,名曰诗茵,在兰桂乐坊,诗茵姑娘一度是所有客人拼命烧钱的对象。
诗茵出身傅姓世家,因家族没落债台高筑,举家上下被充入贱籍,她跳舞的时候,更像一位清丽绝俗的世家千金,而不是凭栏卖笑的欢场舞姬。
时人赞她“扬眉转袖若雪飞,清姿独立世所稀”,说的不仅是诗茵出挑的容色,绝佳的舞技,也是她一举一动中所体现出来的那种风月场中极其难寻的矜高之态。
傅铮言对自己的母亲并没有什么印象,诗茵在生下他的第二日便悬梁自尽,却还给他起了一个端正的名字。
兰桂乐坊并不能容下这样一个男婴,更何况傅铮言的生父不明。
从前伺候诗茵的婢女偷偷将傅铮言抱了出来,又以一大笔银票为报酬,将傅铮言托给了定京城内一户贫寒人家抚养。
然而那户人家养他到十岁,见他饭量与日俱增,心中肉疼不已,竟是挥着扫帚将他赶出了家门。
傅铮言从小就被告知并非亲生,他的姓氏和他们不一样,他被这户人家的亲生孩子共同排挤。
然他无处可去,无亲可认,作为一个年仅十岁的孩子,傅铮言唯一能做的,就是站在家门前等大人们回心转意。
那是初雪飘降的年末,每一阵风都冷到了骨子里,落雪钻进他的领口,不久化成彻寒的雪水,沿着他瘦削的身板往下滑,沾湿了本就单薄的粗布里衣。
来往的行人稀稀落落,手上多半拎着吃食和年货,鲜少有人注意到他。
有位中年男子停下脚步看了他两眼,忽然感到良心一抽,于是从怀里掏出一个热包子,一声不吭地递到了傅铮言的手边。
傅铮言来不及道谢,接过包子狼吞虎咽,待他再抬头时,那人却已经走了。
萍水相逢的路人,并不能帮他多少。
他的双腿站到发僵,像是两根木柱定死在了地上。
院子里传来孩童嬉闹的声音,欢悦而热烈,大人们给自家孩子发了压岁钱和酥糖,有人点燃了竹木炮仗,上过私塾的大孩子适时念道:“爆竹声中一岁除,春风送暖入屠苏……”
又是一阵嘈杂热闹的欢笑声。
他们为这个会背诗的孩子鼓掌叫好,有一位妇人喜不自胜地高声道:“我们家阿方啊,天生就是一块读书的料,私塾的夫子都常常夸我们阿方呢!依我看哪,比起那些有钱人家的公子哥,我们家阿方也差不了多少,往后考了科举,指不定能高中状元呢!”
立刻有人应和道:“阿方啊,以后你要是中了状元,可别忘了我这个小叔叔啊!小叔叔可是等着你中状元,让我这辈子有机会去坐坐官老爷的大轿子!”
然后是另一个人道:“阿方,还有大伯父!等我们阿方中了状元,大伯父就去城南的付老爷家给你提亲,付老爷买卖做的大,家里银钱堆成山,他的女儿才能配得上我们状元爷……”
甚至还有更小的孩子:“阿方哥哥,中了状元给我买金饼记的酥糖!”
金饼记是定京城最好的糕点铺子,只是寻常百姓实在难买得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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