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我来一扣动天地 9 定州 Ⅲ (第3/3页)
紧张起来,嘴急速地张合,想告诉他什么。
可邓舍听不到。又一声炸雷,红巾和饥民冲在了一处,他们没有战斗,他们拥抱在了一起。无数个人,或许有十万,或许一百万,或许全天下的人都在了这里。他们仰着头,冲着天,举起手中的兵器,如密林;更大的声浪,如怒海;他们异口同声地在高喊,一波波震向天空,惊天动地。邓舍听清楚了。他们在喊两个字,他们在喊:“求活!求活!”
“将军,将军!”
一阵急促地喊声,把邓舍从梦中唤回。入眼,是左车儿焦急的面容。睡意顿消,邓舍撑起身子:“怎么?”
“通往定州的道路,被高丽人切断了。”左车儿闪开身,邓舍看到陆千十二站在其后,满面血污,盔甲上血迹未干。
“小人无能,挡不住高丽人。”陆千十二跪倒在地,羞愧、悲愤。
守不住定州、双城一线,被高丽人从中截断,谁都知道,会造成什么后果。
怕什么,来什么。邓舍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喀喇一声,风撕裂了窗纸,器架、镜架上的茶碗等物,随风摇坠,连珠价的响成一片。冰冷的空气灌入室中,这叫他清醒了一点,他定了定神,问道:“多少高丽人?几时到的?从哪里来?”
“至少五千,一个多时辰前,趁夜黑风大,从西南边定州方向来。小人等猝不及防。发现时,已落入包围。”
“距双城距离?”
“二十里。”
“现在动向?”
陆千十二摇了摇头:“小人突围之后,起初还有几十骑追赶,被小人射落几个,就都退了回去。包围小人的是个千人队,远远看见了他们的主力,似乎,……”他不太肯定,“高丽人是在扎营。”
“扎营?”邓舍转问左车儿,“陈虎部有没军报?”
“没有。”
“游骑和守卫山口的士卒呢?”
“也没有军报。”
邓舍默然。高丽人从西南边来,定州为必经之地,陈虎部又无军报,可以断定,定州肯定已经遭了围困。只是,西边的山口,不知道落入敌人手中没有。
“传令:加派探马,急往山口侦探。叫文华国、赵过、罗国器等,大堂见我。紧闭城门,三军集合。”邓舍披衣而起,“取我甲来。”看了眼跪在地上的陆千十二,扶他起来,“敌人势大,将军力孤。道路丢失的责任不在将军。”他顿了顿,自责地道,“在我。”
他猜到敌人有异,甚至猜对了敌人来的方向。却没料到,……他转过头,窗外风狂夜沉,伸手不见五指。守营之战,他占了天利,这一次,被高丽人占了天利。
陆千十二拼杀一路,负伤两三处,不曾说一声疼。邓舍自责的话一出口,他的眼泪就忍不住滚落下来。上下尊卑有别,主将自责的,除了邓舍,他没见过第二个。
邓舍叫来亲兵,帮他穿戴盔甲。脖颈的伤处睡前才换的药,亲兵小心翼翼,唯恐碰到。盔甲冰凉,铁片碰在一起,哗啦啦的响。邓舍想了想,吩咐:“派几个兄弟,保护王夫人。转告她,本将誓死也定要护她周全。”
“将军也要亲自上阵?你脖颈的伤,……”陆千十二看邓舍整理盔甲,心中不安,问道。
邓舍一笑:“黄金甲,坐软榻,观将军战,孔子曰,不亦乐乎?”这是借用文华国酒后之言。陆千十二佩服邓舍镇定,受到感染,不禁也是一笑。
邓舍心中究竟镇定不镇定,除了他,没第二个人知道。他神色一正,问:“将军伤势如何?”
“皮外之伤,不足挂齿。”
邓舍接过他手中马刀,替他插入鞘里,下达军令:“集结骑兵,两刻钟够不够?”
“一刻钟也用不了!”
“冲锋第一阵,交给将军。”不管高丽人是不是在扎营,总之,他们才到顶多两个时辰,趁其立足不稳,先冲击一阵再说。顺便,也可以观其战力,辨其将能。
陆千十二凛然接令,转身出去。他暗中发誓,定要一洗前辱。
亲兵来报,文、赵诸将俱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