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卷 干戈斧钺耀天日 24 渡河 (第2/3页)
他“顺天应命”的性格,说的好听点,是“豁朗大度”;说的不好听点,那就是“听天由命”。
经过了这么会儿的时间,他刚才惶恐的心情已经被压制下去,回到龙椅坐下,面对跪在眼前的这心思各异的两人,一个是他的儿子,一个是他的大臣,因为很少见阳光而有些苍白的面容上,他忽然露出了一丝笑容。
幽深的大殿尽头,黄色的龙袍,龙椅之上,一个皇帝笑容诡异。
搠思监汗毛倒竖,险些被吓得心胆俱裂,惊惶骇然下,连连叩头,说道:“陛下?陛下?为何发笑?”
“自朕登基,觊觎帝位者众。而终坐帝位者谁也?唯有是朕!朕之命,乃是天授!天若想夺去,便夺去。天如要给朕,便给朕。红贼虽众,察罕虽悍,朕有天命,何足惧也?”元帝按住扶手,站起身来,仰头大笑。
他挥了挥袖子,说道:“皇儿、爱卿,你们都退下吧。”召来宦官,由两个小侍搀扶着,放声而歌,慢慢地从殿后而出。走出殿外,已不见身形,歌声还传入殿内。皇太子与搠思监面面相觑,听那歌声唱的是:
“天地是万物之逆旅,光阴乃百代之过客。而浮生若梦,为欢几何?”
继而,听见元帝停下歌声,高声问小侍,“阿奴,朕且问你,人生不足百年,昼夜相加,不满万日,譬如白驹过隙。你可知人生的乐事为何么?”
那小侍不知答了句什么,元帝放声而笑,连声道:“说得对!说得对!正是在秘密室中饮酒观舞。”秘密室又叫作色济克乌格,依华文译解,系事事无碍的意思。这个地方乃是元帝平时寻欢作乐的场所,常与亲信在此一处xuan淫。而倚纳便是元帝所赐给亲信的美号,最亲密心腹的意思。
元帝接着说道:“阿奴,便传朕口谕,速速去请亲王八郎等人前来,一并去秘密室中饮酒观舞!”亲王八郎,乃元帝兄弟行,是他玩乐的良伴。
听到此时,大约元帝已渐渐去远,声音渐小,只听得他继续说道:“‘酒犹兵也,兵可千日而不用,不可一日而无备。酒可千日而不饮,不可一日而不醉!’咄!且去醉休,且去醉休。”殿内沉寂,元帝话音渐不可闻。
“殿下?”
“嗯?”
“咱们也走吧?”
受了搠思监一叫,皇太子从茫然中清醒过来,“噢”了声,道:“走,走。”走没几步,停下来,扭过头,看样子是有迷惘想问搠思监,但话到嘴边,又咽了下去,回首往殿后望了两眼,喃喃自语,说道:“父皇就是父皇。”
“……,走吧,殿下!”
“走,走。”
两人行出殿外,见日头西沉,暮色来至。
……
暮色沉沉,转入夜中。
东平路,汶上城西的山谷中,有大队的骑兵趁着夜色,悄悄出谷。队伍很长,拉得足有四五里地,宽也有三四里,成千上万的马蹄卷起尘土,弥漫半空。如果在白天看去,肯定声势震天。但现在是夜晚,这支骑兵分出了许多的探马出入远近,以为警戒,所以并没有人能够看到他们。
骑兵队中旗帜不多,每一个骑手都是轻盔轻甲,挟弓跨刀,其中的大部分观其发式,皆不类中国人,偶尔有军官约束队列,说的话也不是华言。
在队伍的中间,似乎中军的位置,倒是有不少汉人打扮的。簇拥着一个年少的将军,前头一杆大旗:“海东赵。”这支军队,正是从泰安出发,奔袭巨野的益都骑兵。他们是昨天晚上出的泰安,一夜行军,赶到汶上。没有入城,便在城外休息了一天,今夜二更时分,又启程奔赴济州河。
汶上距离济州河,对轻骑来说,走得快点,也就是一个晚上的路。
赵过此次是突袭,保密是最重要的,故此夜行晓宿。当然了,上万人的骑兵行军,规模太大,再保密,也是难免会走漏风声的。走漏风声不要紧,只要探马得力,能把敌人的细作抓住,同时催促行军速度,在巨野闻讯并为此做出准备只前,能及时地渡过济州河、深入济宁路便就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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