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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第1/3页)
景荣是胡姓景字辈里最后一个男人,人称老辈子,反倒比村里好多年岁高过他一倍乃至两倍的老汉们辈份高过一格,这样,新过门的媳妇的辈份自然也随着他而高了。景荣排行老五,晚一辈的人称他的新媳妇为五婶,晚两辈的叫五太,晚过三辈的就一律不分差别地叫五老太了。“差过三辈没大小,婆婆孙子不讲究。”小辈子的年轻后生和媳妇们,却一律叫起梆子老太来,久而久之,连景荣老五也被他们叫成梆子老爷了。
新婚三五天后,勤快的景荣老五不敢贪恋新媳妇暖和的被窝,背起亡父遗传给他的那张紫红溜光的枣木弹花弓,告别了母亲和亲爱的梆子脸媳妇,赶到渭北棉花产区去弹花挣钱了,结婚拉下的粮款欠债,需当尽早还清。亡父留给他的生活遗训是:“紧还账,慢结债。莫看一文少而不挣,莫视一文少而浪花。”庄稼人背上账债过日月,吃饭睡觉都不踏实啊!
一月之后,景荣老五再转回到梆子井村的时候,他的短头发上落着棉花绒毛;棉袄的袖时上和棉裤的膝盖上,黑色的粗布面子已经四处开裂,露出一串串棉花套子;满脸扑着黄色的灰土,手指裂着一道道结着黑痂的裂口;从外表上看,俨然是个沿门乞讨的叫花子了。母亲和新媳妇惊愕地睁大眼睛,看着他直挺挺走进院子,不知遇到什么凶事,该当如何是好了。
他端直走进上屋偏门,解开破烂棉袄上的布制纽扣,又从腰里解下蓝布带子,“哐啷”一声扔到炕上,黄灿灿的麻钱和红亮亮的铜元抖撒在炕席上。他这时才一弯腰,吁出一口气坐在炕边的木凳子上。为了防备土匪拦路打劫,他故意撕破棉袄和棉裤,把自己装扮成一个背着褡裢讨饭吃的叫化子了。百余里徒步跋涉,铜元和麻钱硬梆梆别在腰里,腰脊简直都要断裂了。谢天谢地,终于逃过了土匪的眼睛,把一弓一弓弹花挣下的血汗钱带回屋里来了!
老母亲和新媳妇顿然转换出一副惊喜的神色,不约而同地吁出一口气。新媳妇忙着烧水做饭去了。老母亲把散乱的铜元和麻钱整理成串,压到箱子里去了。
按照家规,景荣老五先向母亲问安。一月来家庭的内务和外事没有什么大的跌腾,他放心了。出门在外乡弹花挣钱,睡在这家那家的陌生的炕铺上,他想念刚刚过门的新媳妇,更惦记寡居的老娘。在兵荒马乱的乡村,把两个不能当事的女人撇在家里,他总是牵肠挂肚般地操心会不会遇到凶事呢。
母亲悄悄告诉他,经过对刚过门的新媳妇一月来的实际观察,勤快,孝顺,不抛撒米面,是庄稼院里过日月的可靠人手。更叫老人惊异的是,新媳妇居然能捉着铁锨,把猪粪挖起,从猪圈的矮墙上抛到外头去。她站在猪圈里挥锨挖粪的姿式,强悍而又潇洒,完全不亚于强健的庄稼汉小伙子,景荣老五惊喜地听着母亲乐悠悠的叙说,愈加觉得梆子媳妇可爱了。
美中不足的是,新媳妇有一个令人意料不到的缺点。老人顺着舌头告诉儿子,新媳妇的针线活计太差迟了。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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