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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第1/3页)
我闭上眼睛,进入一种忘我的恬静。这种忘我的恬静是在等待中的最佳情绪状态,也是在漫长的等待中不自觉地锻炼出来的。在历史的转折到来之前,人根本无能为力,与其动辄得咎,不如潜心于思索。
但我思索些什么呢?我什么也没有思索。外面的世界已经完全逸出了马克思所探索出的规律,书本已经被抛到一边。据说这才是真正遵循了马克思所说的“批判的武器不如武器的批判”。因此,不但使王队长目瞪口呆,也使自以为比他高明的我偶然失措。
王队长的沉默给我留下的那个空白,尽管填满了渺茫的,但又必不可少的希望,却也没有给我对社会的思考提供任何线索。斯宾诺莎是这样说的:“无知并不是论据。”
管他妈的!当个纯粹的劳改犯吧。王队长还把我看作与其他劳改犯不同,说来惭愧,实际上我从骨子里都成了一个劳改犯,因为我在社会上所从事的职业,就数我当劳改犯当得时间最长。
在渠坝下躺够了,劳改犯们舒臂伸腿地活动起来。
“操!夜黑里来个女鬼就好了。”
“来的女鬼可别是披头散发的,最好是涂脂抹粉的。”
“熊!吊死鬼都伸着舌头,老长老长,通红通红,在你脸上舔一下,可够你呛!”
“一个女鬼不够分,最好来一帮,十三个,咱们一人搂一个。”
“咱们组长不要呀,咱们组长是个读书人。”
“读书人咋啦?读书人也长着一个……”
我仍闭着眼睛,但也不禁和大家一同“扑哧”地笑了。我感觉得到这时大伙儿的眼睛都在看着我。我受着一种独立于他们之外的尊敬,但我的内心却倾向于他们。自一九五八年“公社化”以后,法律之外又加上种种规章制度,空前的严厉渗透到农村生活的每条缝隙。每一个农民都象古希腊传说中叙拉古国王的宠信,头上悬着一柄达摩克利斯剑,不知什么时候它全突然掉下来,砍着自己的脑袋。归我率领的十二个田管组员,全是精于农活的强壮小伙子。听着他们平静地叙说自己的案情,就象絮絮的微风穿过林间。
“苦啊,不偷咋办呢?肚子饿着哩……”
一个塌鼻子小伙子盗卖了生产队的化肥,判了五年,而谈起来却怀着一种幸运感。
“值!我给我老妈治病了哩。判我五年,就不让我退赔了……”
“嘿嘿!我也运气。”另一个把生产队的牛喂得撑死的劳改犯这样说,“法院问我,你愿意劳改还是愿意赔钱?我琢磨着:劳改队还管饭吃,我就来了。来了一看,还真不赖!就是没有娘儿们。哎,熬着点吧……”
有时,他们也问我:“章组长,你是为啥进来的?”
“我么?”我说,“我什么也不为。”
他咔裂开嘴理解地笑了。“什么也不为”就进了劳改队似乎已经成了司空见惯的事情,就好象吃饱了会打嗝,着了凉会生病一样,但却没有一个人去探究底蕴:为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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