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二章 天下之重,她最重 (第2/3页)
她竟以死相逼。
她竟以天下国土为棋局,执军队为子,操兵锋为盘,将他入死角!
他怎敢不疯狂打马?这时候连停一停等信报都不敢。发间满是灰尘,他都来不及擦一擦。
身后马蹄声杂沓,可怜的传信骑士坐下训练有素的骏马,都已经赶得口吐白沫。
骑士呼叫声音高亢,“报——女王横戟军已入王城!与此同时,沉铁边军调动,让开关城,放亢龙军入境!”
他听着,面无表情,和他猜测的一样,唯一意外的是,景横波入王城的速度,比他想象得还快很多。
她果然越来越厉害了,都会用这一手逼他了。
她破城极快,这让他心中生出一丝希望——破城快,她进入是要找人的,如果亢龙军沉铁军赶不上她的速度,她还来得及找到人再安全撤出王城……
他现在唯一祈祷的就是,她不要脑子被门挤了又挤,找到人了,还硬生生要故意留在王城,等人来围剿她。好逼他出来。
如果她真敢那么做……
如果她真敢那么做,他一定要好好惩罚她!
忽然便想,景横波如果知道此刻他心中所想,会什么反应?
八成红唇一撇,眼眸一掠,说声:“呵呵,我好怕呀……”
然后我行我素。
他苦笑一声。
他和她,其实都是倔强自我的人,谁也拿谁没办法。
那么,就只好祈祷,她能忽然想通放开,不再拘泥于知道真相,不再选择用这样决绝的方式,逼自己,逼所有人。
只望没有人故意刺激她……
身后忽然有翅膀扑扇声,伴随一种特殊的韵律,那声音熟悉,他霍然回头。
一角雪白羽翼从视野从掠过,一样东西啪在落在他掌心。
他接住,是一个小小的锦囊,已经十分陈旧,边缘发暗,锦囊上,白龙浮沉于云霞之上,五爪金光闪闪。
这是家族的徽记!
当年开国女皇打击家族,在她的遗命下,大荒皇族世世代代封杀毁灭和家族有关的一切传说和物件。家族徽记,他也就机缘巧合看见过一次,据他这么多年查访所知,现在只有家族剩下的最后一批人,还可能携带带有徽记的东西。
这么多年,他在寻找家族,其实也就是在寻找徽记。家族的人,必然和含徽记的东西在一起。
遍寻多年不获,却在此刻忽然得见!
一生追逐,谜团终结,生死攸关,家族承续,乃至整个大荒,甚至可能影响他和她未来和结局的最重要线索,忽然在此刻出现!
他手指捏紧锦囊,抬头看天际,刚才雪白一角翅膀早已不见。
并没有看清楚那送信白鹰,到底是不是雪山训练出来的,雪山向来这么神秘,首尾无踪。
冬日风冷,他是冰雪之躯,从不知寒冷为何物,然而此刻他捏紧锦囊,只觉得从发丝到足尖,都瞬间冰凉彻骨。
一生里最大的为难,忽然这么寒光森冷,逼至面前。
往前的局,事关她生死。
往后的局,同样事关她生死,甚至关系更多人生死。
往前或者往后,都可能影响她生死!
他甚至不能派遣他人前去,属于他家族的秘密,是他最大的秘密,除了他本人,也无人有能力真正鉴别。
穷尽多年才得这一丝线索,如果错过,也许这一生就再也没有机会。
纵知这是阳谋,也不得不停驻。
捏紧锦囊,他迟迟没有打开,他有预感,打开会更为难。
打开,会有更有力的证据,告诉他线索在哪,只要他亲身前去,就可以解决多年疑问,可以结束多年寻找,可以获得自己和家族的生机。
无比的诱惑,以至于冰雪般的人,掌心也渐渐汗湿。
护卫们凝神看着他,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却被他此刻眉间神情所惊,屏息等着下一个影响重大的决定。
他维持着捏紧锦囊的那个动作,足足半刻钟。
半刻钟里,翻江倒海,惊涛骇浪,无数回忆和旧事纷至沓来,那些艰难的岁月,苦熬的人生,穷尽心力的寻找,为了寻找所付出的常人难以想象的代价……
他岿然不动,心却被巨浪一波波冲击,在前进与后退中饱受折磨。
半刻钟后。
他捏紧的手指,微微一动。
然后,五指松开。
锦囊慢慢落下他的五指。
自始至终,他没有打开锦囊。
一直凝视着他的首席护卫,唯一一个知道一点内情的人,忽然泪流满面。
只有他知道,这个动作意味着什么;只有他知道,主子为这个线索所付出的代价,而那代价还将继续付下去,直到生命终结。
这铁打的汉子,并不是为主子放弃线索,自己接下来还得苦苦寻找而流泪,他只为这人生里多少的无奈和放弃而震撼——那些沉默做出的牺牲,甚至不能为人知。
他已经转过头去。
决定了就不后悔。
这天下之大,万事之重,不及她安危一半。
“走!”
未及策马,锦囊却忽然一震,自动裂开,一张轻薄的东西,飘了出来。
他下意识转目,但眼角余光已经看见那东西,那一霎他心中巨浪又起。
那半截绸缎……
是当年他襁褓的布料,独一无二的世家铭文,上面会有一些关系真相的家族密记!
这东西,足以证明这个锦囊不会仅仅是个骗局,必然有一些极其重要的线索。
设这个局的人,根本不愿意给他放弃的机会。
他目光从那半截绸缎上掠过。
然后衣袖一拂。
一股劲风卷起,卷向那半截软绸。
护卫露出遗憾和痛苦之色——主上心志坚毅,决定放弃就不肯再动摇,真相机会摆在面前,为了避免自己受不住诱惑,干脆打算毁了。
这一毁,就毁了多年心血,只剩越发渺茫的希望。
他闭上眼,不忍看。
那股风忽然一停。
护卫睁开眼,就看见一道人影卷过,唰一下掠走了那半截绸缎,那人影并不停步,直卷向主上马匹上方,半空里挥出一掌,掌力雄浑,四周草木如被狂风吹起,哗啦啦飞了半天,众人都忍不住闭上眼睛。
一片灰暗混沌之中,只听见砰啪两响,有劲风从头顶卷过,护卫急忙向中间靠近,再睁开眼时,就见两条人影如弹丸掷过长空,没入了远处的芦苇丛中。
……
“砰”。一声,宫胤和锦衣人,齐齐落入芦苇丛中。
宫胤落地便要起身,锦衣人却扑过来,压住他的肩,手中半截绸缎对他面前一晃。
宫胤转头不看,冷冷道:“你喜欢,拿去玩。”
“真的?那我拿去玩了。”锦衣人当真将那绸缎收起,宫胤看他动作,神色复杂。
锦衣人回头手一摊,“拿来。”
“嗯?”宫胤挑眉。
“人皮面具。”锦衣人挑起另一边眉,“你不是很会伪装吗?你身上会没有近似你自己的面具?”
宫胤默然,半晌道:“为何要给你?”
“因为我要代你去。”锦衣人指指怀中绸缎。
“不需要。”宫胤立即拒绝,“我可以另派护卫前去查看。”
“你当我是景横波,好哄?”锦衣人笑意讥诮,“第一,你的护卫对这种事肯定没有什么办法;第二,你怎么知道对方猜不到你会这么做?对方也许就是故意要调走你护卫,等你孤身一人了,自然还有后招绊住你。”
宫胤默然,他当然看得出,但交托给锦衣人,那一样不靠谱。
这人足够智慧武力,却未必有忠诚和道德,又无制约。谁知道他玩心一发,又搞出什么来?
“对方既然有备而来,那么,去查探那件事,也一样危险。”
“真好,我就喜欢危险。”
宫胤又默了默,转头看了看沉铁的方向。
他一生行事谨慎,步步为营,然而自从认识了她之后,他开始学着和人生做赌。
此刻他也打算赌。
赌锦衣人真心帮他,赌他有帮他的理由。
他忽然起身,开始脱衣服。
这下轮到锦衣人惊愕了,“你要做什么?”
宫胤也不理他,把自己外袍脱了,顺手一扯,把锦衣人外袍也扯开了。
锦衣人赶紧向后一让,目光顿时由散漫转为警惕——嗯?有特殊爱好?此乃双刀?
难道宫胤其实不爱景横波,真正目标是他?
这下有点麻烦,那自己插这一脚,是不是被他误会为示爱?
小蛋糕会怎么想?
复杂的大脑瞬间转过无数念头,宫胤已经把自己的外袍扔在了他头上。
“换上。”
“嗯?”锦衣人抓下头上衣服,眼神颇有些不善,似一只被随意挑衅了的大猫。
“扮成我,怎么能不穿我的衣服?”宫胤语气清淡又嫌弃,“我什么时候会穿你这样颜色恶心的衣裳?”
锦衣人低头看看自己特殊织料制成,闪着暗蓝淡紫斑斓色彩的长袍——哪里恶心了?
但宫胤的话很有道理,他竟无言以对,只得脱下锦袍和宫胤换了,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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