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第3/3页)
纵然是驱邪扶正的朱砂,也不是铁板一块,若用它来研磨,便可以产生各种色彩斑斓的效果,就像人心一样,在什么山头唱什么歌。
徐枕流怏怏不快地在院里转悠了整整一下午,却感觉什么都不大对劲,图书馆还像往常那样死气沉沉,连平日里挥汗如雨的篮球场都变得门庭冷落。不经意间抬头,才发现似火的骄阳已经懒懒地垂向远处隐约的群山,该“鸟倦飞而知还”了。
推门进屋,却发现家里的一切并不比外面温馨。吴雨显然是回来过,早上出门时她好像说晚饭要包饺子吃,此刻,和好的面正在盆中“醒”着,做馅用的各种原料已经切碎、但尚未“会师”,男孩儿摸了摸还存有余温的炉灶,大概刚被熄灭不久。
老式空调依然在嗡嗡作响,电视机也开着,只是被关掉了声音,新闻主播的面部表情有些滑稽。吴雨出门时怕是很仓促,向来心细的她即便只下楼买趟报纸也会把家中的一切安顿妥当;更何况,直到没有掌灯的屋里渐渐变得阴晦,女主人都还没有回来……
当被门铃的吵闹声惊醒时,枕流看了看挂钟,已经七点了,她居然连钥匙都忘了带。
“您,您…”面对进屋后一言不发地坐在写字台旁的吴雨,刚刚从恍惚中归来的男孩儿都有些说不清自己究竟是梦是醒,他设想了无数种可能,又一一否定掉。
小吴老师抬头看着枕流,脸上若明若暗:“咱们今天去地下室住吧。”
“啊?”自从所谓的骨干教师培训结束后,两人大约有半个多月没去过那边了。
没等徐枕流回答,面无表情的吴雨便一言不发地走进那间原本让给枕流住的小屋,待出来时,已经换上了一件白底红花的连衣裙。很长时间之后,男孩儿才想起来,这条始终让他感觉眼熟的裙子,原来就是多年以前小吴老师最爱穿的那件,如今虽已有些旧了,但却显出某种特别的温存与平和。
“那,那饺子怎么办?”枕流依然很犹豫。
“走吧,”她没有回答,只是默默地关掉了空调和电视。
直到两人并排坐到出租车上时,男孩儿还恍如在十里雾中,他侧过头想问个究竟,却发现袁莱笔记本上那条水蓝色丝带不知何时被端端正正地扎在吴雨发间,还是同样的“万”字结。
事实上,两个月之前主动邀请枕流一晤时,袁师兄正面临着人生中最重大的抉择。今年初,通天观医院新调来一位刚刚“海归”的洋博士,此君主要研究对顽固性精神障碍所采用的手术疗法;不过,这种观点的市场相当有限,毕竟,土生土长的国产医师们始终坚信“思想政治工作才是其它一切工作的生命线”,对舞刀弄剑的做法很不感冒。为了能展示留学成果、造福祖国人民,洋博士决定在全院范围内“海选”,愿意“以身试法”的病人可以“先尝后买”,如若无效,分文不取。
“他怎么那么傻?”吴雨失神地望着窗外:“这种事情能随便试么?”
其实,枕流倒是很理解袁莱的决定:他是那样的心存广远,曾经被赋予过多少期待,把自许如此之高的人弄到那样的阴暗角落,一关就是十几年,恐怕谁的忍耐都会被逼到了极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