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九回 小秀才毕姻恋母,老夫人含饴弄… (第2/3页)
,你还照着俺婆婆的数儿赏我。”晁夫人道:“这们十七八年了亏你还记着,我就不记得了。”春莺说:“我倒还记的,你说的一点不差。你可不记的那昝没有姜奶奶的赏哩?”徐老娘说:“你禁的我这点造化么?”晁夫人说:“这是小事。难得姜奶奶得了外孙,我得了孙子。我任从折损了甚么,我情管打发的你喜欢。”徐老娘方回嗔作喜,去了。
转眼十七,三朝之期,姜夫人带了家人姜朝娘子来与娃娃开口,徐老娘也老早的来了。姜晁两门亲戚,来送粥米的,如流水一般。晁夫人叫了许多厨子,多设酒席管待内外宾朋;又着各庄上各蒸馍馍三石,每个用面半斤,舍与僧道贫人。徐老娘将娃娃洗过了三,那堂客们各有添盆喜钱,不必细说。照依晁梁那时旧例,赏了徐老娘五两银子、两匹罗、一连首帕、四条手巾;放在盆里的二两银、三钱金子。姜夫人放在盆里的一两银,两个妗子每人五钱。临后姜夫人又是二两银、两个头机首帕,二位妗子每人又是五钱银。徐老娘抱着孩子,请进姜副使合姜大舅姜二舅看外甥。姜副使爷儿三个甚是喜欢,姜副使又赏了老娘婆银一两,二位舅各赏了五钱。徐老娘抱了娃娃进去,姜副使请晁夫人相见道喜。晁夫人叫中堂设座,出见献茶,央姜副使与娃娃起名。姜副使命名“全哥”,晁夫人谢了。吃过了茶,晁梁让到前厅上坐。姜副使点的戏是《冯商四德记》。
一个道士领过了斋供,说道:“扰了施主厚斋,无可答报。我有一个好方相送:你可将娃娃断下的脐带,用新瓦两片合住,用炭火煅炼存性,减半加入上好明净朱砂,研为细未,用川芎、当归、甘草各一钱,煎为浓汁,将药未陆续调搽乳上,待小儿咽下,以尽为度;大便黄黑极臭稠屎,浑身发出红点,一生不出痘疹,即出亦至轻。”晁夫人依他修合煅过的脐带,称重三分五厘,加了一分七厘朱砂,都与他陆续吃了,果如道士所言,发了一身红点。后来小全哥生了三个痘儿。这是后话。
再说晁、姜二位夫人差了媒婆各处雇觅奶子,急不能得;姜小姐又不会看孩子,每日都是姜朝媳妇帮贴,又甚不方便。一个媒婆老张领了一个媳妇子来,年纪约有二十多岁,黄白净儿,暴暴的两个眼,模样也不丑,只是带着一段凶相,胸膛上两个鼓膨的奶,身上衣服也不甚褴褛,小小的缠着两只脚儿,怀里抱着个够三四个月的女儿,他说汉子编鬏髻,做梳妆,他与婆婆合气,要与婆婆分开另住,他汉子又不依他,赌气的要舍了孩子与人家做奶母,就是五年为满也罢,要等的他婆婆死了方才回去。晁夫人不待价寻他,将言语支开他去了。
老张又自家回来说道:“晁奶奶寻奶子这们紧,再有象这婆娘爽俐干净,又年小,又好奶,又不丑,情管奶的哥哥也标致。奶奶不要他,是嫌他怎么?”晁夫人道:“一个躲婆婆的人,这还是人哩!叫孩子吃他奶!这不消提他,你与我快着另寻,我重谢你。”老张去了。到了次日,姜夫人教人领了两个奶子来与晁夫人看。一个:
婀娜来从道士处,未洗铅妆,绿鬓犹黄,突腮凹脸鼻无梁。
问道是何方娇婧?家住前冈,母在邻庄,烂柯人是妾儿郎。
——右调《丑奴儿令》
那一个:
面傅瓜儿粉,腰悬排草香;洛酥茄挂在胸膛,颈项有悬囊。
春山浓似抹,莲瓣不多长;薄情夫婿滞他乡,无那度年荒。
——右调《巫山一段云》
晁夫人看得那个黑的虽是颜色不甚白净,也还不似那乌木形骸;皂角色头发,洼跨脸,骨挝腮,塌鼻子,半篮脚,是一个山里人家,汉子打柴为生,因坠崖跌伤了腿,不能度日,老婆情愿舍了孩子赚月钱养他。那一个白的虽是颜色不甚扭黑,也还不似那霜雪的形容;玄白相间的双鬟,烧饼脸,扫帚眉,竹节鼻子,倒跟脚,是一个罪人的妻室,因丈夫充徒去了,不能度日,雇做奶子营生。
晁夫人口里不说,心里注意要那一个山人之妇,但不知他奶的好歹多寡何如,教他各人都挤出些奶来,用茶钟盛着,使重汤顿过,嗅得那个白净老婆的奶有些膻气,又清光当的;嗅得那个黑色老婆的奶纯是奶香,顿的似豆腐块相似,且又乳汁甚多。晁夫人已有七八分定了,又叫他把孩子抱来一看,却原来是个女儿,方有两个月,扭青的头皮,莹白的脸,通红的唇,不似他娘那俊模样一点。晁夫人看见,问说:“你要做了奶子,这孩子怎么发付?”他说:“如奶奶留下我,可这孩子寻给人家养活。”晁夫人又问:“万一没人肯要,你可怎处?”他说:“若没有人要的,只得舍了。”
晁夫人听见,好生不忍。晁凤两口子四十二三年纪,从无子女,忽然怀孕七个月,小产了一个丫头。晁夫人道:“晁凤媳妇儿,你把他这孩子养活着罢。”晁凤媳妇说:“这两个月的孩子,又不会吃东西,我给他甚么吃?”晁夫人说:“你虽是小产,已是七个月了,叫他咂几日,只怕咂下奶来也不可知的。”晁凤媳妇道:“奶奶要留下他,可我合晁凤商量。”
晁夫人把那一个白净婆娘赏了一钱银子,先自打发去了。春莺说:“这一个白净,模样又不丑,脚又不大,穿鞋面也省些,奶奶可不留下他,可留下这个丑的?”晁夫人说:“我也想来:一则是个徒夫老婆,提掇着丑听拉拉的;一则甚么模样:青光当的搽着一脸粉,头上擦着那绵种油触鼻子的熏人,斩眉多睃眼的,我看不上他。这一个虽是黑些,也还不什么丑。脱不了是小厮,选那奶子的人材待怎么?你看他奶的自己的孩子那象他一点儿?”
晁夫人问说:“你汉子姓甚么,叫甚么名字?”他说:“俺当家的姓吴,名字叫吴学颜。”晁夫人说:“他已是跌伤了腿,爽俐把你卖几两银子不好么?”回说:“他待不卖我哩么?我说:‘你看我好一表人才哩?就把我卖二两银子你坐着能吃几日?不如舍了这孩子,替人家做奶子,挣的月钱,娘儿两个还好度日。’”晁夫人问说:“你还有婆婆么?”回说:“可不有婆婆?今年五十九了。”晁夫人问说:“就是你做奶子,这月钱能有多少,够养活两口人的?”回说:“他也还会编席,编盖垫子,也会编囤。”晁夫人问说:“他就会编席编囤的,伤了腿,怎么去卖?”回说:“他那昝腿好,可他也不自家卖,都是俺婆婆赶集去卖。俺婆婆壮实多着哩。”
晁夫人都听在心里,说道:“你且住二日写文书。这媒婆姓甚么?”回说:“我姓魏;这里沈奶奶不是俺婆婆说的媒么?”晁夫人说:“啊!你是老魏的媳妇儿么?你从多昝替了你婆婆的职了?”回说:“我只出来够两三个月了,也没大往别处去,就只往姜奶奶宅里走的熟。”晁夫人问说:“你婆婆的眼也还漏明儿?”回说:“漏明儿倒好了,通常看不见!头年里还看见日头是红的,今年连日头也看不见了,行动都着人领着。亏了大的丫头子,今年十二了,下老实知道好歹,家里合他奶奶做伴儿。”晁夫人道:“我到也想他的,白没个信儿。”回说:“怪得他好不想奶奶哩!可是说不尽那奶奶的好处。”晁夫人笑说:“你婆婆是老魏,你又不老,可叫你什么?-叫你小老魏罢。”回说:“俺婆婆是老魏,我就是小魏。”
晁夫人又问:“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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