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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四回 薛素姐万里亲征,狄希陈一惊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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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九十四回 薛素姐万里亲征,狄希陈一惊致… (第3/3页)

。”龙氏道:“我问他要尸首可呢?”再冬道:“他说:‘这是一步的远?活人还走不的,带着两口材走?我已是埋了。’”龙氏道:“我告着问他要。”再冬道:“那做官的人,几个是肯替人申冤理枉的?放着活人不向,替死人翻胎?放个乡宦不向,替老婆出力?我主意定了不去,姐姐就怪我也罢!”素姐道:“我希罕你去!我那个口角叫你去来?好便好;不好时,我连小浓袋还不叫他去哩!我自己走的风响,我少眼没鼻子的,我怕人算计么?”再冬道:“这就是姐姐的郊天大赦!”连忙作揖,道:“我这里谢姐姐哩。”素姐道:“希罕你那两个臭揖!磕头不知见了多少哩!”

    再冬既不肯行,定了小浓袋随素姐长往。素姐回家收拾行李去讫。薛三省媳妇再三的打把栏,说道:“人有贵贱,疼儿的心都是一般。三哥害怕不敢去,可叫俺的孩子去呢!俺的孩子多大了?十四五的个奶娃娃,叫他南上天北上地的跑!我养活着几个哩?给人家为奴作婢,黑汗白流,单只挣了这点种子,我宁只是死,叫他去不成!”合龙氏一反一正的争竞。

    薛如卞兄弟两个,都不出头管管。龙氏骂道:“呃!您两个是折了腿出不来呀,是长了嗓黄言语不的?听着媳妇子这们合我强,头也不出出儿,蚊子声也挤不出一点儿来,这也是我养儿养女的么!”薛如卞道:“他疼儿的心胜,一个十四五才出娘胎胞的孩子,叫他跟着远去,他女人们的见识,怎么不着极?咱慢慢开导给他,容他慢慢的想,合他汉子商议,他自然有个回转。是不是嚷成一片!”薛三省媳妇方才闭了嘴,龙氏也就停了声,果然合薛三省商议。薛三省道:“论起来,一个没离了娘老子的孩子,叫他这们远出,可也疼人。你现吃着他的饭,穿着他的衣,别说叫往四川去,他就叫往水里钻,火里跳,你也是说不得的。况且去的人也多着哩,不止是他一个,也不怕怎么的。三哥说的那些话,这是恋着三嫂,怕见去,说着唬虎姐姐哩。你问狄姐夫他那魂哩,敢也不敢!只怕乍听的姐姐到了,唬一跳猛哥丁唬杀了,也是有的哩。你别要拦护,叫他跟着走一遭去罢。孩子家,也叫他从小儿见见广,长些见识。”

    媳妇子听了这席言语,方才允从;又兼小浓袋自己也愿情待去,要跟着遥地里走走,看看景致。龙氏、素姐齐替他扎刮衣裳。过了几日,素姐领着小浓袋,跟着侯、张两个道婆,一班同社的男妇,起身前进。路上小浓袋照旧叫素姐是姑娘,素姐认浓袋是亲侄,寝则同房,食则共桌。一路遇庙就进去烧香,遇景就必然观看,遇酒就尝,逢花即赏。侯、张两个的使费,三停倒有两停是素姐出的。

    素姐感侯、张两个的挈带,侯、张两个感素姐的周全,两相契洽。到了淮安,素姐央了侯、张两位师父,三人陪伴一处,走进城内,先到了向日寄住的尼姑庵中,寻着老尼相见,也觉的甚是亲热。素姐也送了个象模样的人事,老尼也淡薄留了素斋,陪了素姐三位同到韦美家中。适值韦美正在家内,一见老尼,又见素姐,又惊又喜,知是要各处烧香,顺便就到任所。送了韦美许多土仪之物,谢不尽他昔日看顾送回之义。韦美收了人事,叫他的细君速忙设酌款待。那韦美的细君,终是怕素姐那两个扭黑的鼻孔,头也不敢抬起来看,话也怕见与他接谈。匆匆吃完了酒饭,告辞回船。韦美收拾了许多干菜、豆豉、酱瓜、盐笋、酚珠酒、六安茶之类,叫人挑着,自己送上船去。起先原是萍水相逢,这次成了他乡遇故,恋恋难舍。再三嘱付素姐,叫他一路百事小心,诸凡谨慎。又嘱侯、张两位,叫他凡百照管。又嘱素姐后日回来,千万仍来看望,不可失信。素姐跟了这伙香头,涉历这许多远路,经过多少山川,看了无数景致,那平平常常的事体固多,奇奇怪怪的事变也不少,只是没有这许多的记撰。

    再说狄希陈在成都县里署印,那远方所在,及至部里选了新官,对月领凭赴任,家乡游衍,路上耽延,非是一日可到,至快也得十个月工夫。狄希陈将寄姐以下家眷,尽数接在县衙,每日三梆上堂,排衙升座,放告投文,看稿签押。黑押押的六房,恶碜碜的快手,俊生生的门子,臭哄哄的皂隶,挨肩擦背的挤满了丹墀。府经历原是个八品的官,只该束得玳瑁明角箬叶鱼骨的腰带,他说自己原是中书谪降,还要穿他的原旧服色:锟锦锈,素板银带,大云各色的圆领。坐了骨花明轿,张了三翠蓝的银项绸伞,摆成了成都县全副头踏,甚是轩昂。县印署得久了,渐渐的忘记了自己是个经历,只道当真做了知县;又忘记了自己是个纳粟监生,误认了自己是个三甲进士。乔腔怪态,作样妆模,好不使人可厌。只是五日京兆,人也没奈他何。

    正当得意为人之际,素姐朝过了南海菩萨,参过了武当真武,登过峨嵋普贤,迤逦行来,走到成都境内。依了侯、张两个的主意,倒也叫他在府城关外寻一个店家住下,使小浓袋先到衙里说明,好打点拨人夫牵抬轿马,摆了执事,差人迎接入衙,方才成个体统。素姐道:“我正要出其不意,三不知撞将进去,叫他凡事躲避不及,可以与他算帐。”

    素姐主意已定,别人也拦他不住,只得任他所为。雇了一个人挑了行李,雇了一顶两人竹兜,素姐坐里面,小浓袋挽轿随行。打听得狄希陈的家眷都在成都县里,素姐叫人肩了轿,竟入县门。一伙把大门的皂隶,拥将上来,盘诘拦阻,鸡力谷录,打起四川的乡谈,素姐、小浓袋一些也不能懂得。素姐、小浓袋回出那山东绣江的侉话来,那四川的皂隶一句也不能听闻。到是那两个轿夫说:“这是老爷的夫人从山东绣江县来的,还有同行的许多男妇,都在船上,泊在江边。”皂隶不敢怠慢,一面开了仪门,放他抬轿进去;一面跑到衙门口速急传梆,报说:“山东济南府绣江县明水村有奶奶来到,轿已到了后堂。”

    狄希陈不听便罢,言才入耳,魂已离身。正在吃完了饭,要上晚堂,恰好小成哥抱在跟前,望着狄希陈扑赶,狄希陈接在怀内,引着顽耍。一听了有家乡奶奶来到,把眼往上一直,把手往下一松,将小成哥丢在地下,将身往傍一倒,口中流沫,裤里流尿,不醒了人事。衙内乱成了一块。

    素姐在衙门外等发钥匙开门,只听衙内喧说,不见发出钥去。素姐在外大嚷大骂,抱了一块石子,自己砸门。开门进来,看了众人围了狄希陈忙乱,传出叫快请明医速来救治。素姐初到,看了狄希陈这般病势,绝无怜恤之心,惟有凶狠之势。寄姐平素泼恶,未免也甚胆寒。家人媳妇丫头养娘,吓得面无人色,斗战筛糠,正是先声夺人之魄,岳动山摇。

    且不知医人何时来到,狄希陈曾否救转,生死何如,素姐怎样施行,寄姐怎生管待,且听下回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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