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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第1/3页)
原来黄家在香港的别墅有大花园,花匠多年没有用心打理,车道上都长了草,看起来大而萧瑟。“没有人气,风水不好!”亚发拿房地产公司广告给她看,“我有钱就会买这个无敌海景,5888号,一定会赚钱。”广东人什么都要个“好彩头”,也学着上海人讲究吉利号码,不过亚发坚持那是香港人先开的风气。
亚发最近还积极介绍建筑商人跟贞霓谈老屋合建的事情。这个贞霓倒是兴趣不大,虽然小孩很少回来,一家都来她这里就小了点。黄氏到处有房产,连带到处要养一两个人,卖房子还要开掉老管家,伤感情。贞霓说:“就摆那了,不想麻烦。”
亚发古怪地看她一眼,叹气道:“你知吗?我今时都算是有几文的啦,同你一比,我就好似穷光蛋,好似还住在你屋企花房里一样。这个就是海派啦!你就是有你等上海人讲的那种乜——派头!”最后两个字,亚发试着学说上海腔。
贞霓脱口说:“钱真的有咁重要吗?!”旋想到自己娘家,八十多岁的父亲陆永棠天天观察全球大事和股市、汇市不辍,不缺钱资金照样搬来搬去说是“滚石不生苔”,才把台北、香港的墓园卖了,又在上海近郊大买特买坟地声称是找自己的“Last Home”,就微笑道:“我妈妈都讲啦,人人都中意有钱的啦。”
“但是——”亚发竟像陷入沉思,半晌才道,“要有几富有——钱先至不紧要呢?”
香港西医社会地位高,忝列“上流”社交圈,收入也很好,可是毕竟“人赚钱”,比不上“钱赚钱”的获利率,所以医界投资的风气很盛。亚发业余也炒楼、炒股甚至入股过餐厅什么的,却屡传失利,现在逼近退休年纪,心里紧张起来,常常对自己的财务状况感到焦虑,晚上都睡不好觉。他结了两次婚,和原来诊所一个护士也生了个小孩,维持着长期的关系,算起来有三个家要养。第一次婚姻的太太、小孩都恨他抛弃;第二次婚姻的太太、小孩又恨他外遇;在两次婚姻之间不小心失足成了外室的第三者和庶出的女儿更恨他不讲先来后到的规矩,让怀了儿子的感情劈腿对象抢先扶了正。
“好似我三个老婆六个崽女,都使我的钱,仲系咁憎我!”亚发跟贞霓诉苦。他们的友谊在人生最纯洁的时候中断。几十年后重逢,有如开启了封存的醇酒,色清如水却回肠荡气。两人都重新找回少年时期可以分享心事和秘密的朋友。
贞霓微笑着点头。她只管借只耳朵给亚发,却说不出什么安慰的话。对婚姻不忠的男人贞霓从小看多了,妈妈兰熹穷毕生之力防范丈夫出轨,还曾为了拆散陆永棠的一段孽缘想大费周章把家搬到遵循一夫一妻制的台湾去。香港华人适用大清律法,贞霓自己就参加过几个世伯娶妾的喜宴。
“一世人除了揾钱,唉!仲有乜耶?”亚发被三个家和工作弄得烦不过了,就会逃到有美丽海景的大客厅里来找贞霓喝杯茶。“不过像你等这样含着银汤匙出世的就不同了。”他往沙发上一靠,又老话重提,“我要有钱,我也要在这里买间屋。”
“你要都要买三间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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