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第3/3页)
贞燕一听丈夫要“休妻”,就坚定地表示自己没有犯错,要她回娘家,她就一索子吊死在安家门前。就算不怕闹出人命,安家父母也不能允许儿子如此“败德”,抛弃糟糠。居圣离婚再娶,追求婚姻自主的理想在安家成了一场女主角寻死觅活、男主角被骂臭头的闹剧,居圣只能被动地两边欺骗,新人以为从前已经了断,旧人以为自己忍让成全。居圣无奈地享着齐人之福,继续做他两边不是人的夹心饼干,而日子就来到国共中原大战即将开打的那个月,居圣返乡省亲,要回南京的前夕。
贞燕手臂上被男人轻触一下,先是愣住,看见丈夫缩手,也就慢慢躺回自己枕上。虽然尽量头朝后仰,一张床又能有多宽?两人终究还是睡成了个脸对脸之局。虽然相隔有一尺左右,和之前两人仰面朝天各睡各的感觉却大不同。贞燕头脸发热,自知面上、颈上都现红云,只庆幸天还没有大亮,想是对方看不见。哪晓得昏黑里正好让居圣看见她两颗眼珠子闪闪发亮。居圣后来自主结婚算是有过了心上人,对男女之情也就超越生理层面,懂得了一二,明白贞燕多年对公婆的孝顺虽说是封建礼教使然,终究不脱对丈夫爱屋及乌的心,就不但生出惭愧之意,还兴起一丝难得的怜惜。他挪挪身子靠得更近一点。上十年没有正面相对的夫妻这下近得能闻到对方气息,贞燕屏息静气不敢动作,一颗心噗噗跳动,很怕自己口气不芬芳或者哪里不对劲,就会浇熄丈夫突发的善心。
居圣从被子中伸手出来,挨着贞燕的眉眼轻轻掠过,沿着她的面庞滑下至颈后,贞燕心情荡漾,身子却一动不敢动,连呼吸也暂时停止。居圣手指叉入贞燕发根,温柔地顺向发梢,拨动长发,披散枕上,罗帐内一时风光旖旎。不想入秋后许久未洗的女人头发发出酸味混着桂花油香的刺激气味袭入居圣鼻腔,他抽冷子就打了个惊天动地的喷嚏:“哈——啾!”
贞燕受惊,本能地向后一缩,脑勺在雕花床栏上敲了记响的,也是脱口一声惨叫:“哎哟!”浪漫得冒泡的暧昧就被两人先后发出的怪声戳破了。
“哈啾哈啾哈啾!”居圣接连又是几个大喷嚏。贞燕在他换气时赶紧插话,忧心自责:“昨晚应该记得加床被子的!”
“哈啾哈啾哈啾!”居圣猛摇手,想解释近几年常这样,西医说是不明原因过敏,无关风寒。可是喷嚏打得他眼泪鼻涕齐流,说不出话来。
贞燕看得更加心焦,忙地起身,讨好道:“我去替你熬碗姜汤……”匆匆挽发披衣而出。
过敏源一走,居圣的毛病好了!他爬起来找手绢擦鼻涕,想到这要是在南京家里,太太就带笑撂洋文:不来事唷(Bless You)!可能还会在他脸上划一下表示亲昵。老家这位却被窝一掀,大费周章去生火煮姜汤。他叹一口气,更加坚信前妻和自己不是一个世界里的人,就自言自语叹道:“不能怨我负你!”
贞燕端着一碗热姜汤回房时,居圣已经自行穿戴整齐,准备上堂拜别父母了。贞燕不敢表达失望之意,只默默退出去打洗脸水,按照她所熟悉的程序完成她今生最后一次对丈夫的服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