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第3/3页)
我怜惜地抱着她,直到堂前,才放了她下来。
新婚过后不久,我们一起去了舒县,在太守府附近的中阳里租赁了一间房子,把母亲和妻子都安顿下来。我提到这件事的时候,之所以把母亲排在首位,倒不是因为我觉得母亲比妻子重要。在我心里,阿藟其实远远比母亲重要,虽然我也很爱我的母亲。在大汉,人人都把孝放在第一位,这有什么合理性呢?对,母亲固然生养了我,但这是我自己愿意的吗?像我这样最终能出人头地的,倒也罢了;对于那些毫无出头机会的普通百姓来说,他们一辈子只能在足蒸暑土,背灼炎火的时间中度过,他们会高兴父母生他们下来么?在这块土地上,他们能得到什么?得到的仅仅是数不尽的徭役,交不完的田租,受不够的凌辱,洒不遍的汗滴,他们为什么要感谢他们的父母?感谢他们在自己的床笫欢乐之余,将他们带到这个陌生而残忍的世界上来受苦吗?我之所以对那些儒学之士极为痛恨,就是因为他们制造了数不清的所谓孝子,同时也制造了数不清的罪恶,他们是大汉帝国乃至人类文明最大的敌人。
尤其是,我和阿藟的分开,也正和一个所谓的孝子有关。
舒县的生活,起初是很宁静的,每日坐曹治事,每日按时回家,因为是太守治所,这个县邑比我的家乡居巢县要繁华得多,风景也近似。每日我回家途中,都要路过旗亭东闹市,我会顺便在那里买点菜带回家。阿藟闲时就在院子里莳花弄草,或者和她娘家带来的婢女阿南一起刺绣说笑。我回来之后,阿南就会识趣地走开,接过我手中的菜,去煮饭烧水。我则坐在门槛上,呆呆地看着阿藟美丽的颜容,如果可能,我宁愿一刻也不离开她。有时我和她坐在院里的槐树下玩六博,六博是我们最喜欢的游戏,它好像是我的媒人。这个游戏我当然比她玩得好,可是她玩不过我就耍赖,每次我掷琼掷出了高的点数,她就会找出种种匪夷所思的理由来否定我的那一掷,宣布无效,什么刚才有个蜜蜂飞过,让她走神了没看见我作弊啊;又或者她刚才想着阿卢在家里饿不饿,没有心思啊(她之前想带阿卢来舒县,可是她父母不舍得)。每次她撒娇般说出这些匪夷所思的理由,我就心神荡漾,举手投降,由她怎么办了。每日在府中,我一有空闲,脑子里就装满她的影子,巴不得赶快听到府中的钟响,到了日仄下曹的时间,能早早回家看见我的阿藟。因此,我坐曹时,开始经常坐立不安,心不在焉,终于导致在一件事情上出了差错。
那一次,扬州刺史派他的别驾从事来拜会周宣府君,我本来安排好了他们会晤的时间,到了那个时间我一直想着回家的路上要给阿藟买一种首饰,竟然忘了自己的职责,没有及时派车马去城外的传舍迎接别驾从事,害得周宣白白等了一个时辰,别驾从事当然也非常不高兴,对周宣说,我这个主簿当得不大合格。
第二天,周宣将我召去质问,我无话可说,只有惭愧地免冠请罪。周宣叫我起来,道:“你昨天的行为,差点让我怀疑自己看错了人,也许你有自己的理由,但那不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