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第3/3页)
扫了一眼,但不见有人。画廊里跟刚才一样阒无一人。可是有阵冷风吹到我脸上,一定是谁把某条过道里的窗户打开后忘记关了。餐厅里嗡嗡的谈话声仍不断传来。真奇怪,我身子一动也没动,地板怎么会嘎吱作响呢。也许是因为夜晚太热,或者是地板木头年代太久,在哪一处有了翘棱。可是阵阵冷风仍往我脸上吹来。谱架上有张乐谱纸,抖动一下,翻落在地板上。我抬头朝楼梯上方的拱门望去。风是打那儿吹来的。我又来到拱门底下,当我走出拱门来到长廊时,我看到通西厢的那扇门被风吹开,门扉贴着墙壁。西厢走廊里黑洞洞的,一盏灯也没开。我可以感觉到风是从那儿某扇开着的窗子吹到我脸上来的。我伸手去摸墙上的开关,可是摸来摸去摸不着。我影影绰绰看见过道拐角处有扇窗开着,窗帷随风来回微微摆动。朦胧的暮色在地板上投下奇形怪状的影子。从洞开的窗户那儿传来大海的涛声,那是海潮从圆卵石海滩退出去时发出的轻柔的噬噬声。
我并没有走去把窗户关上,而是站在那儿谛听海水离岸时的阵阵哀叹,一面因为衣衫单薄而打着寒颤。片刻之后,我一下子转身往回走,把西厢的那扇门带上,重新走出拱门,来到楼梯口。
喊喊喳喳的人声笑语比刚才响了。餐厅的门已经打开。客人正陆续退席。我看见罗伯特在门口站着,叽叽嘎嘎的谈笑声里夹杂着一阵拖开椅子的声音。
我一步一步跨下楼梯,准备前去迎客。
今天,当我回顾我在曼陀雨初次参加的舞会——是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我只能追忆起一些互不关联的琐碎细节,因为如果把那次晚会比作一块色彩单调的巨幅画布,那么唯独这些细节还具有比较清晰的轮廓。至于背景,那是一片朦胧,隐隐约约地浮现着无数张面孔,其中没有一张是我认识的,乐队缓慢而沉闷地演奏着华尔兹舞曲,一曲又一曲,没完没了。成双结对的舞伴旋转着经过我们面前,脸上凝固着一成不变的笑容;我和迈克西姆站在楼梯下,迎接迟到的宾客。在我看来,那对对舞伴就像一些被无形的手牵住了的木偶,在那儿不停地转动扭摆。
舞会上有个妇人,我根本不知道她叫什么名字,后来也再未见到过。她穿一条村有鲸骨圈的肉色撑裙,那大概算是过去某个世纪一度流行的装束吧,至于是十七世纪,十八世纪,还是十九世纪,那我就说不上来了。每当她打我身旁经过的时候,正好逢上华尔兹乐曲的拖音节拍,而她也就随着乐曲在原地或一曲身或一摇摆,同时还朝我这边嫣然一笑。这景象一次又一次地重复,最后竟成了习惯性的机械动作,如同我们在轮船甲板上悠然散步时一样,这会儿遇到了一些有着同样健身雅兴的乘客,深信待会儿转到船桥那边还会同他们擦肩而过。
直到今天,我还记得这女人的尊容:暴突的牙齿,高耸的颧骨上抹着一圈鲜红的胭脂,嘴边挂着无所用心、快活的微笑,像是深得晚会之乐。后来在夜餐桌旁我又见到了她,那双犀利的眼睛正在桌面上搜索食物。她装了满满一盆鲑向龙虾蛋黄酱,端着朝一个角落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