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逃(3) (第2/2页)
都挤满犯人们浮肿的大脸蛋。看得清的告诉看不清的:伪连长此刻一身新,正雄赳赳地朝大门外的开阔地走去。
大门在白天是敞开的,伪连长走出门二十多米哨兵才看见。听见哨兵的吼叫,伪连长来了个
“向后转——走!”然后就开始大踏步后退,脸朝着哨兵,一面吼出指挥口令,让哨兵好好瞄准,节省子弹,争取两三枪结果他,别打得他满地打滚。
哨兵得了命令开始射击,第一枪是官样文章的警告,照着头顶的阴霾打,第二枪才来消灭伪连长。
那哨兵枪法不错,第三枪就把伪连长放倒了。大墙上四个角落岗楼的其他哨兵顺着墙头上的小道跑来,四支自动步枪打空了四个弹夹。
那场枪击等于把抗日战争延长了十好几年:伪连长是最后一个被消灭的抵抗中的日伪分子。
伪连长的尸体被打得花乎乎的,几十个弹孔在棉袄上炸出灰白的棉絮,肚子里的秘密也随着流出的肠子公开了:那是一些颗粒完整的青稞粒。
遍地春荒,肚子里还有青稞粒的人按说是最有办法、身怀偷窃绝技的人。
按说身怀绝技的伪连长应该挺得下去。随着饥荒的告终,犯人们也淡忘了那个
“张现行”。一个江西的现行反革命。死人最多的时候,监狱院子只要一停放新鲜尸首,张现行必然会夜里出动。
他脱下尸首的棉裤,用一片碗茬割下腿肉,再把棉裤给尸首穿回去。他的秘密屠户干了大半年,谁也没发现尸首们体重的变化,一夜间竟轻了两三斤。
他的暴露是他的好意招致的:一天他把偷偷煮过的肉舍出一块,当作
“野马肉”给了一个严重浮肿的狱友。狱友知道野马早已大批西迁,就是偶尔遇到一两匹,也不是近乎饿殍的张现行能猎到的。
于是张现行在
“现行”罪状之外,又多了一项不好定义的新罪状。新老罪行让张现行被精神病院的救护车拉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