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第2/3页)
十一岁的父亲从「巨流河」被冲到「哑口海」。
六十年来,我沉迷于读书,教书,写评论文章为他人作品鼓掌打气,却几乎无一字一句写我心中念念不忘的当年事──它们是比个人生命更庞大的存在,我不能也不愿将它们切割成零星片段,挂在必朽的枯枝上。我必须倾全心之虔敬才配作此大叙述──抗战中,奔往重庆那些人刻骨铭心的国仇家恨;那些在极端悲愤中守护尊严的人;来台初期,单纯洁净为建设台湾而献身的人。许多年过去了,他们的身影与声音伴随我的青年、中年也一起步入老年,而我仍在蹉跎,逃避……,直到几乎已经太迟的时候,我惊觉,不能不说出故事就离开。
父母已逝,哥哥与小妹早已移居海外,在台湾只剩下我与宁妹二人,这些年中,总有相依为命之感。只有她深切了解,此书未写我将死不瞑目。今年开春,为了庆贺我书写将成,她开车带我上大屯山主峰,左望淡水海湾,右眺台北四周群山。人生至此,何等开阔!
而我的丈夫裕昌,如果不是被病情困住,他对我们共同走过的那些艰难那些苦楚,该有多少感慨!愿我们的三个儿子,能分享我完成此书时的快乐。
书缘
此书完成,首先要感谢单德兴先生的信心与坚持。多年前,他计划做一系列英美文学与比较文学在台湾发展的访谈,邀我参加。我认为自己并不知全貌,可谈较少。他再度找我时,我说半生想谈的多是来台湾以前的事。过去十多年,我每遇见单先生都催促他早日完成《格理弗游记》的学术中译,此书也只有他的学术和严谨态度可以翔实译出完整原著。单先生虽然不是我的学生,想不到却由他来督促我做一己生命的整理了。
二○○二年十月开始,原拟访问我谈女性处境的赵绮娜教授亦参加访谈,共访谈十七次,由我童年谈起,本书第一二章保留了最早谈话的部分内容与架构。但是访谈进行约三个月后,德兴的母亲因重病住进新竹马偕医院加护病房,一周后我的丈夫病倒,送台大医院加护病房。自此后,每次访谈结束,德兴即匆匆开车回新竹,我也奔往医院。由于思绪涣散,我已无法做访谈所需之资料准备,也无暇思考大纲与内容。所谈多是临时记忆,主题不断随记忆而转移,口语也嫌散漫,常不知所云。不久,德兴带来张书玮小姐根据录音带所忠实整理的口述记录稿,简直惨不忍睹。
接下来一年,我挟着这数百页记录稿奔走在医院、家庭甚至到美国「万里就养」半年的生活里。我试着将它改成通顺可读的文字,但每试必精疲力竭,甚至失去信心,内心开始逃避,不敢去触动它,但它却分分秒秒悬在我的心中。
直到二○○五年,我找到了这间山峦间的书房,终于定下心来,勇敢地从改写到重写。在这漫长的五年间,德兴从访谈者成为真心关切的朋友,不时安慰我,鼓励我,并且动用一切人力支持我。他是点燃火炬的人,也是陪跑者。世间有这样无法回报的友情,只能用德兴虔信的佛教说法,是缘分。但缘分二字之外,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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