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五章 四个字,两个人 (第3/3页)
啥?”
“当老师和当大夫是一样的,他们属于从小身体健康型的,长寿也是应该的,跟我没关系。”
张平拎起暖水瓶,往黄桃罐头瓶里面倒热水。
“但是还有一些同学呢,类似脑癌患者,却在我的医院里康复了,活到九十九了,你说是不是很给我长脸?”
……你说谁脑癌?
在张平鼓励和促狭混合的哈哈大笑中,我落荒而逃。
No.302
四月末的一个星期六,我忽然接到了余淮的电话,说要让我来学校一趟。
我根据他电话里的指示,到了体育馆背后的小树林。这个地方地势比较高,形成了一个小土丘,以前的学长们给它起了个名字,叫晚秋高地。
我走到树林边缘的时候仰起头,正午的太陽刚好在我对面的方向,我被晃得睁不开眼,只看到余淮在土丘上逆光站着,手里不知道拿着个什么东西,怪怪的。
“神神秘秘地搞什么啊,”我抱怨,“我正在背生物呢,节奏都被你打乱了!”
他好像是笑出声来了,很得意的样子。
“今天可是植树节啊。”他说。
“植树节你大爷,植树节是三月十二日,现在都四月底了。”
“咱们过陰历的植树节不行吗?”
“你家陰历陽历差出一个多月啊!”我眯着眼睛骂道,这个精神病。
忽然觉得有点儿不对劲儿。好像有什么念头在脑海里闪耀了一下,我没抓到。
我朝他走过去,走了几步,又愣在了原地。
他的左手里,抓着一棵小树苗。
No.303
“我出门去买笔,看到我家小区物业在做绿化,不知道怎么就突然想起来你说过想要种树来着,他们工人偷偷卖了一株树苗给我,这么一棵破玩意儿要120块,幸亏小爷我身家丰厚,否则还不得英雄气短啊。你都不知道,把这棵树苗弄过来可是费了我吃奶的劲儿……你哭什么?”
“你有病啊,”我抹抹眼睛,不敢看他,“都快夏天了种什么树!”
“你跟我说要种树的时候还是秋天呢。”
“那是两年前!”
“小爷记性好,行不行?!”
我没有特别想哭的感觉,真的,谁知道眼泪怎么就一直往外涌,跟不要钱似的。
“你等会儿再哭行吗?物业的工人说要先种进去才能浇水。”
我走过去,任由眼睛红得像兔子,跟他一起拿起铁锹,找了个空一点儿的地方,开始挖坑。
树放下去填好土之后,我们在树的旁边立了三根呈等边三角形的木棍,余淮用从班里拿出来的绳子将它们和树绑在一起固定。
我蹲在树坑旁,看着他把桶里的水一点点倒进去。
“这是棵什么树啊?”我问他。
“不知道。”他笑嘻嘻地说。
我闷闷地叹口气。
水渗进土地,湿润的表皮泛着黑油油的光。余淮扔下桶,拍拍手,说:“走吧。”
“这就完了?”
“你还想干吗?要不我再挖个坑把你也埋进去?”他转过头问。
“这是你种的树,你好歹也要做个标记啊!”我急了,“小爷种的树怎么也是名门之后啊!”
“得了吧你,”余淮一副毫不在意的样子,“能不能活还不一定呢,要是死了你得多伤心,不如就不去管它,几年以后你回来一看,随便挑一棵长势最旺盛的,就把它当成咱俩种的,多好!”
“你以后生孩子是不是也撒到大街上随便跑,十八年后从当年高考状元里挑一个最帅的,指着说这就是你儿子,让人家给你养老啊?!”
“好主意耶!”余淮大笑。
他不管不顾地下山了。我想了想,从书包里掏出平时用来削2B铅笔的小刀,在顶多只有三指宽的树干上一笔一划地刻字。
这树未来要是死了,百分之百是我的责任。
但我还是咬着嘴唇,用力地在上面刻下四个字。
“你走不走啊!”余淮扯着大嗓门,在高地下面喊我。
“马上就来!”
我收起小刀,跑了两步,又回过头。
那棵树在周围的树的衬托下,显得稚嫩得可怜。
但它一定会活下来,会长大,会等到之后的某个学弟学妹来它的树荫下乘凉,像我看到洛枳的那句话一样,看到我刻下的这四个字。
四个字,两个人。
耿耿余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