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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第1/3页)
苏州老家的电线年久失修,电厂已不供电,晚上只好用洋油灯。一群孩子到天黑了都怕鬼,不敢在黑地里行动。圆圆却不知惧怕,表姐表弟都需她保镖。她这点也颇有父风。我是最怕鬼的,钟书从小不懂得怕鬼。他和钟韩早年住无锡留芳声巷,那所房子有凶宅之称。钟韩怕鬼,钟书吓他“鬼来了!”钟韩吓得大叫“啊!!!!”又叫又逃,钟书大乐。他讲给我听还洋洋得意。
有一次,我三姐和七妹带一群孩子到观前街玄妙观去玩。忽然圆圆不见了。三姐急得把他们一群人“兵分三路”,分头寻找。居然在玄妙观大殿内找到了她,她正跟着一个道士往大殿里走。道士并没有招她,是她盯着道士“格物致知”呢。她看见道士头发绾在头顶上,以为是个老太婆;可是老太婆又满面髭须,这不就比“精赤人人”更奇怪了吗?她就呆呆地和家人失散了。
姐姐妹妹都怪我老把圆圆抱着搀着,护得孩子失去了机灵。这点我完全承认。我和圆圆走在路上,一定搀着手;上了电车,总让她坐在我身上。圆圆已三四岁了,总说没坐过电车,我以为她不懂事。一次我抱她上了电车,坐下了,我说:“这不是电车吗?”她坐在我身上,勾着我脖子在我耳边悄悄地央求:“屁股坐。”她要自己贴身坐在车座上,那样才是坐电车。我这才明白她为什么从没坐过电车。
圆圆在苏州的一桩桩表现,都带三分呆气,都不像我而像钟书。
圆圆这次离开苏州回到上海,就没有再见外公。我爸爸于一九四五年三月底在苏州去世,抗日战争尚未结束。
这时期,钟书经常来往的朋友,同辈有陈麟瑞(石华父)、陈西禾、李健吾、柯灵、傅雷、亲如兄长的徐燕谋、诗友冒效鲁等。老一辈赏识他的有徐森玉(鸿宝)、李拔可(宣龚)、郑振铎、李玄伯等,比他年轻的朋友有郑朝宗、王辛迪、宋悌芬、许国璋等。李拔可、郑振铎、傅雷、宋悌芬、王辛迪几位,经常在家里宴请朋友相聚。那时候,和朋友相聚吃饭不仅是赏心乐事,也是口体的享受。
贫与病总是相连的。钟书在这段时期,每年生一场病。圆圆上学一个月,就休学几个月,小学共六年,她从未上足一个学期的课。胜利之后,一九四七年冬,她右手食指骨节肿大,查出是骨结核。当时还没有对症的药。这种病,中医称“流住”或“穿骨流住”,据医书载:“发在骨节或骨空处,难痊。”大夫和我谈病情,圆圆都听懂了,回家挂着一滴小眼泪说:“我要害死你们了。”我忙安慰她说:“你挑了好时候,现在不怕生病了。你只要好好地休息补养,就会好的。”大夫固定了指头的几个骨节,叫孩子在床上休息,不下床,服维生素A、D,吃补养的食品。十个月后,病完全好了。大夫对我说,这是运气。孩子得了这种病,往往转到脚部,又转到头部,孩子就夭折了。圆圆病愈,胖大了一圈。我睡里梦里都压在心上的一块大石头,终于落地。可是我自己也病了,天天发低烧,每月体重减一磅,查不出病因。钟书很焦虑。一九四九年我们接受清华聘约时,他说:“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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