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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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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8章 (第3/3页)

换句话说,在这个单纯得没有敌意甚至没有敌意的想像的小小空间里,容金珍已经感受不到自己的胆小,他把时间都用来做当前最现实又最有意义的两件事,就是睡觉和看书。睡眠使旅途漫长的黑夜压缩为一次做梦的时间,看书又把白天的无聊打发了。有时候,他躺在黑暗里,睡不着又看不成书,他就把时间消耗在胡思乱想中。就这样,睡觉,看书,胡思乱想,他消磨着归途,一个小时又一小时,逐渐又逐渐地接近了他当前最迫切的愿望:结束旅途,回701。

      现在,第二个白天即将过去,火车正轻快地行驶在一片空旷的田野上,田野的远处,一轮傍晚的太阳已经开始泛红,散发出毛茸茸的光芒,很美丽,很慈祥。田野在落日的余晖下,温暖,宁静,好像是梦境,又好像一幅暖色调的风景画。

      吃晚饭时,教授和瓦西里攀谈起来,容金珍在旁有一句没一句地听着,突然听到教授用羡慕的口气这样说道:

      “啊,火车已经驶入G省,明天一早你们就到家了。”

      这话容金珍听着觉得挺亲切,于是愉快地插一句嘴:

      “你们什么时候到?”

      “明日下午三点钟。”

      这也是火车的终点时间,于是容金珍幽默地说:

      “你们是这趟火车最忠实的旅客,始终跟它在一起。”

      “那你就是逃兵了。”

      教授哈哈大笑。

      看得出,教授为车厢里突然多出来一位对话者感到高兴。但似乎只是白高兴一场,因为容金珍干笑两下后,便不再理睬他,又捧起亚山的《天书》不闻不顾地读起来。教授怪怪地盯他一眼,想他是不是有病哩。

      病是没有的,他就是这样的人,说话从来都是说完就完,没有拉扯,没有过度,没有客气,没有前言,没有后语,说了就说了,不说了就不说了,像在说梦话,弄得你也跟着在做梦似的。

      说到亚山的《天书》,是解放前中华书局出版的,由英籍华裔韩素音女士翻译,很薄的一册,薄得不像本书,像本小册子,扉页有个题记,是这样写的:

      天才,乃人间之灵,少而精,精而贵,贵而宝。像世上所有珍宝一样,大凡天才都是娇气的,娇嫩如芽,一碰则折,一折则毁。

      这句话像子弹一样击中了他——

      【郑局长访谈实录】

      天才易折,这对天才容金珍说不是个陌生而荒僻得不能切入的话题,他曾多次同我谈起过这个话题,他说:天才之所以成为天才,是因为他们一方面将自己无限地拉长了,拉得细长细长,游丝一般,呈透明之状,经不起磕碰。从一定意义上说,一个人的智力范围越是局限,那么他在某一方面的智力就越容易接近无限,或者说,他们的深度正是由于牺牲了广度而获得的。所以,大凡天才,他们总是一方面出奇的英敏,才智过人,另一方面却又出奇的愚笨,顽冥不化,不及常人。这最典型的人就是亚山博士,他是破译界的传奇人物,也是容金珍心目中的英雄,《天书》就是他写的。

      在密码界,没有一个人不承认,亚山是神圣的,高不可攀的,他像一个神,世上的密码没有一本会使他不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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