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三五章 争! (第2/3页)
他这些年全部的精力全都放在了这丝绢纷争上,又怎能接受汪孚林回乡之后却力主拖延?
“人心易变也罢,另有目的也罢,我只能认准了初心不改!”
帅嘉谟还没回来,徽州府衙却连下两道查议牌面到所属六县,清查歙县独纳夏税丝绢由来,这顿时拉开了一场唇枪舌剑的大幕。时人都说苏州人健讼,也就是爱告状,屁大的事情就要跑到官府去打官司,但徽州人的爱打官司也是整个南直隶分外出名的。就连被明朝官方奉为理学宗师的朱子朱熹,当年也曾经感慨说,徽人性情过刚而喜斗,故其俗难以以力服,而易以理胜。也就是说,你以势压人,徽州人根本不会服气,有道理先辩论赢了再说。
如此一来,歙县和徽州府其他五县就算是正式扛上了。从乡宦到平民百姓,雪片似的文书飞入了徽州府衙,每天收进来的各式陈情就能堆满一张桌子,知府姚辉祖发现自己根本来不及看,如果都看,其他公务就没办法管,只折腾这么一件夏税丝绢纠纷就得了!于是,他不得不再发一道牌面,召集六县县令以及乡宦缙绅生员以及乡民代表齐集府衙,并事先放出话去,用辩论说理来定是非。
这一场唇枪舌剑,歙县以汪尚宁为代表,其余五县则是以婺源县最是团结,尤其是程文烈和程任卿两个秀才打头,一帮讼棍作为后盾,乡宦反而只是作壁上观的,而刚刚被革职的余懋学却没有出现。汪孚林虽说接到了徽州府衙的邀请,但却借着养病推脱了,而是让去岁案首的金宝只带着耳朵去听,其余的全都被他拘管在家里。足足到了午后申时时分,记性绝佳的金宝方才回来,少不得就仔仔细细描述了今日府衙堂上的情景。
“今天先是从甲辰赋税到乙巳改制说起的,说是乙巳改制,其余各县只是夏税秋粮增加了麦米,唯有歙县多加了九千多匹的夏税丝绢。这是汪老太爷说的,紧跟着婺源那边程文烈就跳出来了,说是因为徽州府亏欠元额麦,所以才惩罚性征丝绢,却被汪老太爷给顶了回去,说是徽州本来不产丝,据大明会典,这夏税丝绢是人丁折丝,并不是元额麦折丝。而程文烈拿出来的是赋役黄册,以及弘治版徽州府志作为证据,汪老太爷拿的却是嘉靖版徽州府志以及大明会典作为驳斥。”
汪孚林见叶小胖原本一脸后悔没去看热闹的样子,可听金宝说到这里,他就瞪大了眼睛,一脸有听没有懂的样子,他就好心解释道:“甲辰赋税,是元朝至正二十四年,太祖皇帝那时候用的还是宋龙凤十年的年号,乙巳改制,就是后头那一年,说起来都是太祖皇帝还没登基时候的事情了,所以虽说是接连两年,但局势不同,前后赋税的变动也不同。那时候为什么要独派歙县夏税丝绢,现在恐怕谁都已经找不出证据了,所以什么弘治版或是嘉靖版府志,赋役黄册、大明会典,都是辅助性证据,今天他们应该就是围绕这个唇枪舌剑的吧?”
见金宝连连点头,汪孚林方才继续说道:“府志版本不同,修撰的人偏向哪一边也就各不相同,而这只是半官方性的东西,做不得准。所以,歙县的人真正依靠的是大明会典,这是朝廷修的,主编的人是正德年间的首辅李东阳,自然是最官方的东西,但因为那是全国性的,涉及到赋役的只是其中一卷,,所以其余五县肯定不能说这里头记载的就错了,只能一口咬定会典只记载纲要,不够全面,再说他们掌握着黄册,黄册里头就是说歙县这一笔夏税丝绢是因为之前积欠的惩罚。但黄册这东西,都是衙门中的书吏经手的,其中猫腻可想而知。正因为这样,这一番争论才会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
金宝读书固然很好,可对于这种赋税之类的东西那是真不懂,故而汪孚林的解释对他来说也是及时雨。因此,他点点头后,就把两边几大主要人士的交锋给说得清清楚楚,果然正如汪孚林所说。尤其程文烈抓准了汪尚宁是嘉靖版徽州府志的总裁官这一点,抨击其在那时候就包藏祸心,把这位汪老太爷给气得倒仰那一段,他更是说得活灵活现,把叶小胖和秋枫都给逗乐了,汪孚林也不禁莞尔。
然而,中间的最激烈交锋,却在于那旁征博引各种数字的辩论,这是这年头很少有的。毕竟,都是一个个的数字,不明白的人听了绝对枯燥,至少汪孚林想象了一下徽州知府姚辉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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