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章 (第3/3页)
烂。
想不到,没过几天,还没到年底呢,赵吉树出了事。
那天我正在对姜士安采访,仍是晚上,在姜士安的办公室里,这是我第一次来他的办公室,房间相当开阔,约二十平米,房间顶头是铺满了一面墙的军事地图,地图两侧紫红色金丝绒布幔一垂到地。他带我到地图前—— 一幅台湾军事地形图——指着某一点告诉我说,如果打台湾,他们师的位置在这里。“还真的要打台湾?”我问。“立足于打。”他说。“万一不打呢?”“保持好状态。”一个“状态”我也就明白了。九江抗洪中我领教最深的就是这个“状态”,应急能力、集团冲锋能力、召之即来的服从精神,都是它的体现。
我们在他棕黑色阔大办公桌的两侧面对面坐下,公务员进来给我们倒了水后,无声无息退出。我从包里掏本子,掏笔,掏录音机,一一打开,摆好,一副公事公办的样子。他看着,默默地,带着点笑意。自上次谈话被他的一件公务打断,从此后就断了,我是说那种谈话的情绪断了。尔后我们又见过几次,谈话内容风格却都同刚才差不多,这样的见面、对话越多,双方的距离会越远。
“你的工作很有意思。”他说。
我一点不想谈我,也不想同他谈工作,又不好硬去跟人谈家庭谈情感,权衡之下,做了一个折衷。“你提副军的事儿到底怎么样了?”
“提不了也无所谓,咱能走到今天这步,该知足了。你想想,一个农村穷孩子——”
立刻,逝去的一切如同一幅幅色彩鲜艳的电影画面在脑子里滑过:那个一手掐俩大包子狼吞虎咽的黑瘦小新兵,那个立于海岛寒夜中高高电杆上的坚忍身影,那个深夜,我们走在去坑道的蜿蜒小路,一边身侧是刷刷作响的玉米地,朝另一侧望去,便是那面墨蓝锦缎般的大海,海里一轮满月银光灿然,美丽豪华得令人窒息。……一股甜美的感伤悄然升起,轻柔绰约如纱似雾在这间阔大的办公室里弥漫。我定了定神,没时间回忆遐想了,他很忙,我也很忙,不可能无止境地在这里耽搁下去,可我们似还有许多话没说,我说的是那种深切的、直切入肺腑的个人化谈话,而不是诸如打不打台湾、打台湾他们师的位置在哪里。几次想提起上次的话头接着谈下去,都被他不动声色地绕开了。也想是不是我话说得太重刺伤了他,又觉着不像,不会。不知问题到底出在了哪里。短暂的静默后,我这样开的头。
“在岛上的时候,在咱连的时候,想没想到过你会有今天?”
“今天指什么,当师长?”
“差不多吧,就这意思。”
“没有。”他老老实实答道,“那个时候我心中的偶像是咱排长。”他刚说罢我们便相对大笑起来。“咱排长”姓于,那年可能也就二十多岁,可在我们眼里,那就是成熟和权威的化身。一度我也崇拜他,须知“崇拜”这东西是有传染性的,不过这崇拜在我那里延续到了他老婆来队的时候就结束了。临时来队家属宿舍离我们排宿舍不远,于排长却始终不让我们去看她,说:“看什么看?没法看,丑得要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