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第3/3页)
下打瞌睡,就像一株植物。她那密不透风被皱纹封死的嘴又张开
了,我又不禁暗暗称奇。她说:“您的那位,怎么,她一个人留下了?”
“一个人。”
老太太的嘴又合上了。她摇了摇脑袋。看来,连她那已经开始衰退的脑子都明白,这女人
干的事是荒唐的,危险的。
正 17 点,我已经在听课了。这时不知怎么,我突然意识到,刚才我对老太婆说了谎: I 现在不是一个人在那儿。我并非有意,但却骗了老太太。大概正是这件事使我难受得都没法集
中精力听课。是啊,她不是一个人在那儿——问题就在这儿。
21 点半以后,我有一小时自由支配时间。今天就可以去护卫局报案。但经历了这么件荒唐
事之后,我觉得十分疲倦。再说,只要两昼夜之内去报案都是合法的。明天去也不迟,还有整
整 24 小时呢。
记事七
提要:一根眼睫毛。泰勒。天仙子草和铃兰草。
夜。周围有绿的、火红的、蓝的各种颜色;还有一架红色的 “皇室的”乐器和桔黄色的连衣
裙。过一会儿,又看见一尊佛像,突然它抬起了铜眼皮,从佛眼里流出液计来;桔黄色的连衣
裙也渗出液汁来,镜面上流淌着一滴滴的液汁,大床也往外渗液汁,还有儿童床……现在我自
己也……感到一阵甜蜜得要命的恐怖……
梦醒了。屋里满是柔和的浅蓝的光。墙玻璃、玻璃椅子、玻璃桌子都在闪闪发亮。这使我
平静下来,心不再怦怦狂跳。液汁、佛像……怎么这么荒诞不经?很明白:我病了。以前我从
不做梦。
据古代人说,做梦是最普通和最正常的现象。可不是吗,他们整个生活中都可怕地旋转着
五光十色:有绿的、棕红的,有佛像,有液体。可是我们认为梦是很严重的精神性疾病。我也
知道,在此之前,我的脑子是一台被调校得十分精确的、纤尘不染的闪亮的机器,可是现在……
真的,现在我确实感到脑子里进了个什么异物,就像眼睛里掉进了一根很细的睫毛。你感到全
身都正常,可是那只落进了眼睫毛的眼睛——你一秒钟也忘不了人……
床头响起了清脆、响亮的铃声: 7 点,该起床了。透过左边和右边的玻璃墙望出去,我仿
佛看见的就是我自己、自己的房间、自己的衣服和重复过上千次的动作。当你看到自己是一个
强大的统一体的组成部分时,你会感到振奋。整齐划一的手势、弯腰、转身——多么准确的美
啊。
的确,那位泰勒无疑是古人中最伟大的天才。然而,他没有想到要把他的管理方法推广到
全部生活领域中去,推广到生活的每一步骤,整整 24 小时中去。他没能把他的体系从一小时到
二十四小时都进行一统化处理。但是不管怎么说,虽然有关比如康德他们写了整整好几个图书
馆的书,总算发现了泰勒这个预见到了十世纪以后的世界的未卜先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