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第3/3页)
我大声喊道,“您知道吗,大墙,大墙炸坍了!您明白这意思吗?”
在离街很远的那边,有几个人影闪了过去,他们伸着脑袋,急匆匆往屋里跑去。马路中央
有一大群手术过了的人,匆促但又缓慢地(他们已变得沉重)向西走去。
那个嘴角和眼角扎着一束束头发丝光束的人……我拽住他的手,问道:“请问她在哪儿,I 在哪儿?在大墙那边吗?还是……我—定要找她,您听明白了吗?马上告诉我,我不能……”
“在这儿,”他陶醉似的快活地叫道,露出满口结实的黄板牙……“她在这儿,在城里,她在
行动。噢……我们也在行动!”
我们——是谁?我——是谁?他身边大约有五十来个和他一样的人,都是从阴沉的蹙紧的
眉头下爬出来的,嗓门很大,快快活活,一口坚固的好牙齿。
他们张大了嘴迎着狂风,手里挥舞着电绳索(他们从哪里弄到的?),电绳索的外观也显得
慈眉善目毫不吓人。他们也往西走去,跟在手术过的人的后面,但走的是 48 号街,走另一条道 ,
平行着走……
我脚步踉跄,常常绊在拉得紧紧的风的绳索上。我朝她跑去。去干什么?我不知道。我磕
磕绊绊地跑着,一条条街都空无一人,这里对我是陌生的,野蛮的,鸟儿欢天喜地地鸣叫不停,
世界一片混乱。透过屋墙玻璃,我吃惊地看到在几个房间里,女号码和男号码恬不知耻地在做
爱,甚至连窗帘也不放下,也没有任何票子,就在光天化日之下……
这是她住的楼。大门茫然地敞开着。在下面,检票桌那儿没有人。电梯停在升降井的半中
央。我气喘吁吁地沿着没有尽头的楼梯往上跑。走廊。我飞快地一间间房门看过去,门上的号
码就像轮子里的辐条,320,326,330,I-330,到了!
透过玻璃门望进去,只见屋里东西散乱着,什么都皱皱巴巴,乱七八糟。一把椅子倒在地
上,大概匆忙中被碰翻了。它四脚朝天翻倒在地上,就像一头断了气的畜生。床,莫名其妙地
斜着移开了屋墙。在地板上,踩脏了的粉红色小票子洒了一地。
我弯腰拾起一张,一张,又一张。每张上都是Д-503,所有的票子上都是我,这上面有我融
化了的、炽热的感情。这是留下来的唯一的……
不知为什么,我觉得不能让它们就这么洒落在地上任人践踏。我又捡拾起一把,放在桌上,
小心地把一张张捋平,我看了一眼……我笑了起来。
你们也许知道吧,笑可以有各种不同的颜色。以前我不懂这道理,现在我明白了。笑不过
是你内心爆炸的回声:它可能是红色、蓝色、金黄色的节日焰火,也可能是人体血肉的飞溅……
有几张票子上,我瞥见了一个我完全不熟悉的号码。我没记住数字,只记住了字母,是Ф。
我把桌上的票子都撸到地上,用脚踩着它们——也踩着我自己……我就出来了……
我在走廊对面的窗台上坐着,还等待着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