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第3/3页)
促。富将军(明阿)遽欲会攻,诚为有损无益,似宜拒之。湖州之贼尚无去志;左帅(宗棠)屡云逼城,其实距城尚远。昨来咨,属勿会攻,请苏军进长兴以扼其喉。月初当派刘、王、郭、杨四军图长兴,以避协攻湖郡之名,而为进趋广德、泗安之势。……届时,如金陵未克,必须炮队往助,只要吾师与沅丈一纸书,七月中旬可派鹤弟(李鹤章)带数将前去” ;
如前所述,情急势迫如催调黄翼升时,李鸿章能写“词意乖忤,气质不平”之信,据理力争,锋芒尽露。而好整以暇之时,他又善体人情,能作此头头是道、义理俱胜之书。寥寥数语,安排一切,我们有必要认真学习一番。
先粗略分析湘、淮、楚(即左军)三军形势。三军中,湘最苦,楚次之,淮则独享悠闲之乐。湘军顿兵南京城下,一筹莫展,固不待言;楚军虽克杭州,但湖州未下,未竟全功;而苏、常克复,全省肃清,淮军业已功成名就,无所追求。当然,中枢决不会让行有馀力者就此硁硁自守,独享清福,必定要调淮军援助湘、楚。淮军大部驻扎常州,西可会攻南京,南可助攻湖州;朝廷之意,自欲淮军西进,因为南京在战略上的价值,何啻十个湖州?但是,李鸿章故作懵懂,不去会攻南京,却来援剿湖州。曾国荃不愿他人分功,左宗棠何尝没这个意思;二月间,淮军“捞过界”,攻克浙江嘉兴,就惹得左宗棠大发牢骚:
“少荃中丞受苏州之降,智则智矣,而究不免为岛人(按即谓英国人)所轻。兹仍欲以此越界立功,而于宜(兴)、溧(阳)本辖之剧贼则置之不顾,任其狂窜,而后击之。于用兵机势得矣,然不可谓谋国之忠也” ;
李鸿章不是傻瓜,自然知道“越界立功”必遭忌恨。往西往南,都是得罪人的事,而大势所趋,又不得不选定一处来得罪,绝做不到两面讨好。于是,权衡利弊、分别亲疏,他决定继续得罪左宗棠,继嘉兴以后,再去分剿湖州。当然,事情不能做得太绝,真将部队开到湖州,楚军非跟淮军打一仗不可,故李鸿章选择进攻湖州北部的长兴,“以避协攻湖郡之名”。协攻湖洲,与协攻南京,在“功利”上差别巨大,毋庸赘言;而且,协攻湖洲而不是南京,既违背朝意,又触怒“左帅”,可说是利少害多,得不偿失。李鸿章视而不见,毅然自承,其中的深情厚谊,“师门”与“沅丈”必然心领神会,大受感动。
此外,信中所谓“富将军遽欲会攻”,乃指驻守扬州的富明阿于四月间主动请缨助剿南京一事。富明阿一介莽夫,不明白南京未克,并非缺少兵将,乃无西洋大炮之故;而性情浮躁,时抱贪鄙之念,遂冒然请旨助剿。军机处诸人比他明白得多,知道他此去纯属帮倒忙,于是“谕旨令其以江北为重” ,毋庸南渡。李鸿章拈出此事,适足反衬自己乐于成人之美,毫无贪念。
世间之人,每当事态萌发之时,昧于查察之明,不能当机立断,以至绵延迁就,小眚酿成大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