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第2/3页)
证明左宗棠打的小报告不尽切实。在此事并无第一手可靠证据(例如探报、例如降供)的情况下,辩论证据的可信度,不得不使用逻辑推理。曾国藩此番推理,所谓“零贼”“潜遁”,守将“或不知之”;若“二三千之众”,则“事理所必无”,倒也歪打正着,符合实际情况。由此,他虽不能全部推翻左宗棠的“谣诼”,但也削弱了其质证的分量。更精彩的自辨,还在后头:
“至防范不力之员弁;是夕,贼从缺口冲出,我军巷战终日,并未派有专员防守缺口,无可指之汛地,碍难查参。且杭州省城克复时,伪康王汪海洋、伪听王陈炳文两股十万之众,全数逸出,尚未纠参;此次逸出数百人,亦应暂缓参办”;
朝旨所谓“防范不力之员弁从重参办”,即打狗不问主人、不看僧面亦不看佛面之意,其意乃在警告湘军统将甚至曾国藩本人。但实质性的伤害,则落实到全军的士气;苦战十年的湘军,大功甫一告成(虽不无缺憾),即因难民之谣(并未确切证实)遭受磨折甚至惩罚,实在有伤士气甚至酿成哗变。所以,曾国藩借口“并未派有专员防守缺口,无可指之汛地”,顺势将“防范不力”的责任人由具体的“员弁”转变为抽象的“我军”,援法不责众之义,使此条惩罚意见落空。这种实者虚之的文字游戏和诡辩技巧,不得不令人佩服。接下来,他又揭出左宗棠克服杭州时数万太平军逃出的旧创,衡以南京“逸出数百人”的事实,理直气壮的质问:“尚未纠参”前者,何能“参办”后者?左宗棠只是轻轻摸了他一下,曾国藩反手就是一记响亮的大耳光;然则,前此曾国藩安慰郭嵩焘,所谓彼与左宗棠辩难,“素拙于口而钝于辩,终亦处于不胜之势”,是耶?非耶?当然,善辩者从来以“予岂好辩哉?予不得已也”作为参辩宗旨,决不作出沾沾自喜的骄浮姿态。所以,此摺末尾特意安排一段神来之笔:
“抑臣更有幸者:向使破城之夜,该逆大开十三门,每门冲出数百人,不仅由缺口一路,官军亦未必能悉数截剿;向使李秀成不因乡民争匿,羁延时刻,官军亦未必能既脱复擒。今之逆贼无几,渠魁就擒,盖全仗皇太后、皇上之福,非臣兄弟之力所能及也” ;
做事情,有高高举起轻轻放下一种风格;写辩词,尤其要能领会迅雷风烈之后天淡云闲的妙趣。整篇都是笔挟风雷,读者初则惊慑,终觉酷薄,口虽噤而心不惬,理虽穷而情必恨。辩论之旨,固不在求胜,而在于解纷;若由此树敌(不论敌人或敌意),尤非善辩者初衷。因此,在通过演绎逻辑、比照事实等手法立于不败之地后,善辩者必然要化刚为柔、转巧为拙,为对方留一地步,为全局开一境界,如此方能于事有济,得理而不伤人。曾国藩此摺结尾,将湘军浴血奋战、克城擒贼之功勋,全归于今上之“福”德;将兄弟二人呕心沥血、运筹决战之劳苦,全归于微臣之“幸”运。让功的同时,卸掉责任;避谤的同时,邀得谅解。左宗棠性情亢直,或不罢休;但是,中枢固已视之为得体、合理的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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