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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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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解 (第1/3页)

    (霭霭停云、蒙蒙时雨;八表同昏、平陆伊阻。静寄东窗、春醪独抚;良朋悠藐,搔首延伫)

    江北的雪很早,干冽的空中有鸟翼划过,雪中的人舔舔干涩的唇,觉得:干涩的唇同样也需要酒意流过,需要那暖暖的一辣,顺着唇、顺着喉、直到胃,需要那一道辣入的感觉——否则这雪就只是雪了。所以、在这样的冷天,才会有那么多的雪中把盏:没有那杯酒如割,又如何消得这冷冽清澈?

    杜淮山与沈放就在喝酒。

    “易先生是个什么样的人?”

    沈放问。

    杜淮山一时却没有说话。他望着窗外干粉一样的雪,似在想着怎么回答。自进入滁州地面,他收到消息,便不再北行,一路反折向西行去。到了巢湖地界,雪见停了,却见沈放与三娘子一头青骡、一只叫驴地从后面赶了上来。杜淮山是何等人物,虽然沈放笑道和他们彼此有缘,但见沈放夫妇再次有意与自己等人同行,又时时攀谈,这时又问起这话,已猜知他心中打算。却听他淡淡道:“这个一两句话间倒难以剖白,我念一首他幼年时写的诗来给沈兄听听吧。”

    说着,他眯起眼“——这诗是题隆中的,我也是偶然看到。易先生作它时该只有十三四岁,词句可能不算好、让沈兄见笑,但诗意间却颇多值得感概之处,还值得沈兄体味一下。”

    说着,他轻声吟道:“诸葛才调最无伦,颔首金戈整纶巾。龙哭千里求天下,客坐茅庐许三分。终死无功终尽瘁,也极叱咤也温文。不是斯人苦平淡,岂昧时势六出军?”

    他一口淮北口音,且嗓音粗嘎苍老,用来吟诗本未必合适,但偏偏他一脸庄容。——诗中写的就是曾隐居隆中,后来出山辅佐刘备的诸葛亮。他表字孔明,后世人称诸葛武候。历来咏诸葛武候之诗文最多,沈放就读过不知多少,但见这么一个不习文墨的老者居然这么慎重地吟咏一个人幼年之作,不免也微觉诧异。那诗不算好,但见那杜淮山的神情,沈放不由就把这几句在心中也细细体味了几遍。只听杜淮山笑道:“先生雅人,不比我等武夫,可能觉得这诗中词句尽有未能驯雅之处。但作诗人之胸襟抱负,于此间倒已可略见一斑。这些年来,他独撑淮北大局,与襄樊楚将军、河南梁小哥儿、苏北庾不信遥相呼应。一人支调天下义军之粮草衣帛,苦算筹谋、左支右绌,但始终不倒。别人可能不知,但是我们老哥儿俩是知道他所尽的心力的。也是为有他,天下之义军叛臣,孽子孤儿才有个归心之所与安身立命之地,淮上百姓也得了些个休养生息。楚将军、梁小哥儿与庾不信等人可谓名扬天下,但天下知道淮北易先生者能有几人?他也不求人知,甚至惧于人知,但这些年所立无名之名、所成无功之功真不知有多少。——但天下自有恨他之人,比如北方金人就曾有言:‘欲得淮上、先杀杯酒’,——杯酒就是易先生的绰号了,沈兄你说——他是个什么样的人呢?”

    沈放静静听着,半晌、问:“天下果真还有这样的人?”

    杜淮山含笑颔首。

    沈放就端起酒壶,给自己满斟了一杯酒,然后望着杜淮山道:“兄弟在江南时、心忧家国、却无可效力,常恨恨于有负此生。若是早知天下还有此等英才,就是命卖给他也心甘了。我沈某论别的不行,但钱谷兵革,运筹谋画、帐务来往、笔札书信,只怕倒也能为人尽上一份心力,易先生身边只怕也缺一个这样的人。若蒙易先生不弃,在下自当倾力相与、骸骨以报。只是、杜老,你说,他会用我吗?”

    杜淮山似是就在等他这句话,未等他说完,眼中就已全是笑意。沈放望着他,见他已极轻但极肯定地点了下头,就把手里的酒杯端起,缓缓地、缓缓地一饮而尽,心中似从未曾如此快意过。这时——窗外正雪干天净,窗内已是杯酒盟成。

    正说着,却见焦泗隐急步行来,手里握着两三只信鸽,杜淮山一看便知有消息传来。他一向自信有识人之能,今得沈放加盟,便也不再避他,问:“是什么消息?”焦泗隐一脸郑重,道:“据镇江快讯,袁老大出京了。”

    杜淮山一惊道:“当真?”

    焦泗隐沉沉地点点头。杜淮山问:“可还是为了这批镖货的事?”

    焦泗隐道:“不错。据说,袁老大极痛忿于袁二之伤,不满骆寒之剑下无情,已扬言要对当日困马集雨驿中人全力追杀,已派画工绘影图形,传下令来。而且他放出话来,说骆小哥儿这趟镖中,别有一个关乎天下大势的隐密,得之者虽不能说威行天下,但已庶几可令大江南北情势一夜之间事变时异——他这话分明是要挑动天下豪杰动手,用意无非是逼那骆小哥儿出来。据说,江南文家与长江老龙堂已有些闻风而动的意思了,只怕淮上从此多事。最让人吃惊的是,外传袁老大已经亲临镇江,也知道镖银到了咱们手中,很不满意义军此次所为——说咱们过江开扒,有违当年盟约,有意渡江北来,亲自向易先生讨个说法。他这回如果真的渡江北上,只怕就不是一两句话可以打发的了。弄到后来只怕会兵戎相见,咱老哥儿俩只怕给易先生惹麻烦了。”说着轻声一叹:“唉,此情此境,易先生真还当得上袁老大这一头天大的麻烦吗?”

    杜淮山面色转为凝重。问:“那老家中稼轩兄可有消息传来?易先生身边到底怎样?”

    焦泗隐叹道:“——还是缺人,‘十年’‘五更’俱有事在外,各有要务,家中只有小甘、小苦留守,连稼轩兄也已赴鄂北处理楚将军之事。最近六安府中六合门主瞿老英雄又去世,六合门中大乱,危及淮南之盟。加上巢湖之帐纷纷到期,一笔笔加来,恐怕有四五十万两银子之巨,易先生实在抽不出人,这事又太大,就亲身去了。”

    杜淮山一向凝静,这时不由也紧皱双眉,扼腕道:“他这时还一个人出门?那他的喘疾……”他明显的心中已烦乱无限,一只手紧紧绞住桌边上的花纹,抬首望向门外天空中的冻云。浮云敝日,日影虽一些不见,但日边云红却也十分绚然。杜淮山望着望着,似乎心中就静了一静,重又恢复平和的口气问道:“易先生可有什么话留给咱们?”

    焦泗隐道:“他只说如果顺利,叫咱们马上把镖银押到江北舒城,他在那儿有人接应我们。要是没有得手的话,也不必在意,他会有办法的。”

    杜淮山叹了口气,心想:他还能有什么办法,特别是目下他这身体……一时没再说话,半晌、才对焦泗隐道:“你一会儿出去嘱咐王木他们一声,今晚大伙儿好好歇歇,把马都喂好,明日一早大伙儿就都要起个绝早,马不停蹄,一定要在三天之内赶到舒城,不能再让易先生久等。”

    ——第二天一清早他们如杜淮山说的就动了身,一路上走得急,披星带月,晓行夜宿,一干人第三天一早就到了舒城。上了冻的车辙让马车走在上面不免颠颇,但好在赶车的两人尽是老道的车夫,又有临安镖局的一干小伙子,所以车子在路上走得就一直还算顺畅。

    到了舒城时,沈放也没想到这小小舒城却也别有气象。——只为这一带地处巢湖,水土宜人,每年巢湖一熟,豫皖皆足,这一带可以算得中原之地的一大粮仓了。加上百姓勤勉,最近几年又风调雨顺,兵火宁静,没有太大的战事,所以连沈放讶异起江北还有如此富庶之地。距杜淮山说,最近几年这一带的平静有一多半也是靠易先生他们苦心经营来的,既要南抚宋吏,又要北拒金人,还得内剿盗匪、外抗强梁,几年之间,这里已被筑成了河南义军最重要的粮仓。现在易先生过手的粮草倒有一小半是从这里提调来的。

    沈放一路上也觉出杜淮山表面上为人虽冷,但做事却细心周到。这时知杜淮山是有意说与自己,也就更加仔细听着。那杜淮山肚皮里简直是一部活地理、把这一带何处出产何物,可用于何处,能产多少,一向如何支配……一一道来,知无不言,言无不尽,沈放自是也受益不浅,知道自己一旦果然主理义军帐务、调配各处粮饷的话,这些话对自己必有助益。

    舒城是个小城,一下来了这么多人,跟车看热闹的小孩儿就一下呼啦啦地来了不少。王木抓住一个笑问道:“醉颜阁怎么走呀?”

    那小孩儿笑道:“那可是酒楼呀,你们这么多人,要住宿、该先去找客栈,那里可没有住宿的地方。”

    王木便看向杜淮山。杜淮山沉吟了下道:“那也好——只是不知道易先生到底有多急,咱不能让他久等。这样,你和金和尚带着镖车先找个客栈盘桓下来,顺便歇歇,我与沈兄夫妇先去醉颜阁看看。——这里虽平静,但毕竟还是官家之地,你们千万小心,留两人在客栈外候着,一有动静,急忙来报,免得敌手太强时都被敌手缠住了脱不开身。”

    沈放听了心下佩服,暗道:老江湖到底有老江湖的作派。焦泗隐则更谨慎些,怕只王木和金和尚几人担不起这护镖大责,自己陪王木等人去了,却留下沈放、荆三娘及杜淮山三人先向醉颜阁去看看消息。

    三人还未到醉颜阁,杜淮山先看见路边一家小吃铺,便停下步和沈放笑道:“咱们先吃点东西吧?”

    沈放微奇,暗想:那醉颜阁既是酒楼,去了还愁没东西吃吗,怎么先找个路边小店吃东西?看来淮上义军确实节省。正想着,杜淮山已先拐了进去,操着淮上口音吩咐老板下三碗面,又要了一些小菜。三娘子与沈放结发十年,对他心意熟知,一见他脸色,就知他会错了意。低声笑道:“他可不是为了节省。杜淮山是个老狐狸,他一向给人设局,最怕进了别人的局,所以、一定要先探听探听那醉颜阁中的大致形势才肯前去。江湖险恶,说不上有什么事——看来,这舒城一带也不在他们势力范围之内的,否则不会如此谨慎。他的意思就是要打,也先吃了饭好有力气。”

    沈放冲她一笑,心想,江湖上这些人情物理、鬼域伎俩真都瞒不过自己这娘子去。当下一牵三娘衣袖,入了座。杜淮山那边也已嘱咐好,冲沈放笑道:“本来沈兄不嫌我们淮北义军清苦,肯加盟相助,小老儿该好好请沈兄夫妇喝一杯的,但江湖鬼域,不得不防,反正我已是有名的老狐狸,一惯奸狡,这三碗面就算陪沈兄吃了个加盟酒吧,沈兄别嫌寒酸。”口中说着,眼里却笑嘻嘻地看向三娘。

    三娘也没想到这老头儿人老、耳朵却灵着呢,脸色微微一红,有些不好意思,见那杜淮山并没有见怪的意思,反露出些脱略滑稽的态度,知他没有生气,不由放下心来,暗道:这老头儿倒也不是光有一副阴沉脸,私下里还颇多可爱之处。三人一起吃着,这小店生意清淡,人不多,店家也并不忙。杜淮山本那么急着赶去醉颜阁,这时反倒象变得不紧不慢,吃完了面并不急着走,和店伙有一搭没一搭的搭起话来。

    只听杜淮山笑道:“记得那年来,你们这儿有个醉颜阁还不错,产的好酒,现在还在吗?”

    那店伙笑道:“几十年的老字号,当然还在,哪能说不在就不在了?”

    杜淮山也一笑:“那儿倒是个好玩的好地方,这几天有没有什么新鲜事儿,说来听听——我记得那儿的新鲜事儿最多的。”

    倒也是——酒楼荼肆之地原就是新鲜事儿最多的。那店伙也有趣,眨眨眼,反逗杜淮山道:“你老人家高寿了?”

    杜淮山笑眯眯道:“六十六。”

    那店伙嗐声一叹道:“可惜你老人家来晚了。”

    杜淮山一双笑着的眼睛深处不由锐利起来,问:“怎么说?”

    那店伙笑道:“你老人家要是再早来几年,年轻上几年,去那醉颜阁保证觉得不虚此行,会见着个你最想看见的人。嘿嘿、不是调戏您老,您也别生气,只怕那时叫您把命搭给人家你都会情愿的。”

    那店伙的笑容颇暖昧,说的话也若有意若无意,但听在杜淮山这要久走江湖、刀尖舔血的江湖健者耳朵里自然别有意味。连沈放也一惊,不知那店伙话中究竟是何意思。三娘不由把眼直向那店伙瞄去,她一双眼清澈透亮,说得上阅人多矣,却也看不出那店伙笑容背后的含义。杜淮山心里也满腹狐疑,但他生性谨慎,见那店伙话中有话,不肯明言,他也就不再深问。看似随口道:“那醉颜阁中就没有别的什么什么有趣的事儿了?”

    那店伙笑道:“还有,听说我们们徽商中第一富鲁家老爷子来了,就住在那儿,这可算个新闻?”然后,又闲闲地说:“另外、就是醉颜阁中这几天每天午前都会传出琴声,有一个抱琴的人在那儿弹琴,不喝酒也不吃菜,好象是鲁老爷子的客人,两人却不说话,你说怪不怪?”

    杜淮山一双老眼盯在那店伙的脸上,他的每句话似都关联很大,却偏看不出他是有意还是无意。杜淮山至此也不便多坐,会了碎银子,说声:“有扰”,便与沈放与三娘起座去了。

    出了店门,拐了个街角,杜淮山就看见焦泗隐派来的等在街边上的一个镖行的伙计,伸手把他招了来,低声吩咐道:“回去告诉焦老爷子,这地方只怕古怪,叫他一切小心,另外、再派个人来等我们的消息。”

    那伙计应声去了。沈放这时问道:“杜老,咱们现在、还去不去醉颜阁?”

    杜淮山脸容一整:“去、怎么不去?我倒要看看是什么人值得我杜老儿把命都交给他,嘿嘿!”他口里这么说着,心里在担忧一个人,不由当先走去。

    醉颜阁是座结构精美的古楼,整座楼都是木制的,虽然有脱漆落彩之处,但一堂一榭、极具匠心。整座楼不大,在里面沿廊行去,却幽委曲折,别有一种廊苑幽深之感。店伙把他们迎上的是二楼,这酒楼也只两层,二楼迎着门的三面围成一个悬空的回廊,夹着中间一个直通一楼的天井。日光下彻、影透窗隙,整座楼有一种说不出的静,全没有一般酒楼的喧闹之气。沈放问店伙:“这么少的客人,你们酒楼怎么开得下去。”

    那店伙边擦桌子边笑道:“客人不喜欢清静?说起我们酒楼,那真的是客少。舒城本就小,又不当什么交通要冲,所以客人更少。只为这酒楼是本朝开朝裴尚书雇能工巧匠盖的,在皖南一带也很有名,所以还常有人来。不瞒客人说,我们这酒楼其实主要只做一个人的生意,就是我们这儿大有名的鲁老爷子了。好在鲁老爷子爱清静,也吩咐下来说他喜欢清静,我们东家就宁可客少些也罢了。那鲁老爷子是本地第一富商,不说富甲全国只怕起码也富甲七省。他绝爱我们这里的房子,吩咐了好好维护。说起来他一年能来上几次?但每次来都赏赐颇多,所以只这几次,只他一个客人就足够养活这栋酒楼的了。”

    沈放“噢”了一声。杜淮山和三娘可不似他的全无心机,一进门就四处打量去,看的是如果有事,何处可进、何处可退、何处可攻、何处可守。三人适才吃了面,这时就只要茶。六安茶是当地有名的,茶烟起时,店伙就退下去了。几人这些天一直劳劳碌碌,好容易到了目的地,加上这猛地一静,反让人不习惯了。一时也无话可说,心里本都满满的,几口荼下肚,猛地却似空了许多。

    沈放心里想着那个易先生不知是个什么样的人,又会派什么人来接车?这一路之上,特别是过了江之后,尽有杜淮山等人的眼线,不只通报消息,还有钱粮往来,这巢湖之地想来就是淮上的大后方了。此时杜淮山所押之货,已不只骆寒所送之物。除了那二十余万两银子兑成的金子珠宝在身外,一路上杜淮山又收上来几十鞘银子,估计也有三五万两之数,都是一路上义军眼线与民间百姓的由衷赠与。沈放不由暗暗佩服那位易杯酒:淮上之地被他这么精耕细作,足见所用的功夫之细。不知他与那鲁老爷子又有什么来往?

    ——这人在巢湖一带似乎极有盛名,一路上沈放听人提起他的名字就不下五六次了,而且难得的是口吻中多有一分敬重。他从滁州一路行来,路上所见的通衢闹镇,几乎处处都有“通济钱庄”的牌子,还有“通济药房”,“通济客栈”,想来领的都是一家的本钱。沈放虽一向闻得其名,也没想到他生意兴旺到如此地步。

    这鲁老爷子据说姓鲁名消。表字狂潮,徽商名闻天下,但据传有一半徽商是领着他的本钱在做生意,可以想知他豪富的程度了。当时宋金分隔,唯有他银号里的银票可以通行于两地。他主要的生意只一桩,便是天下闻名的“通济钱庄”。他把银号分为“北庄”和“南庄”,分别打理两个朝廷的生意。据传南宋朝廷为建钱塘海堤都跟他有过银钱来往,真可称得上家财万贯、富可敌国。——沈放正想着,却见那店伙又掂了一壶新开水来续水,开口冲沈放笑道:“客人不嫌清静了吗?这下热闹可要来了,有一拨金使过境,本县吴县尊要亲自款待,适才衙役的衙票已经传来了,一会儿就要在这里待客,就安排在你们这座位斜对首的回廊,到时只怕还要演鼓乐,传营妓,一会儿可就热闹了。”

    沈放知他是好心,就也冲他一笑,心想:先前那店伙说的杜淮山一见都甘心身死的那个人在哪儿?该不只是一句玩笑吧。

    一时,果然听见门外楼首传来一片喧噪之声。这酒楼格局非常,与门外正街原隔着一条小巷,有闹中取静的意味,而正楼和那小巷也还隔着一道院墙,墙内还有三五十步的退步。就这么,喧噪之声从正街转入小巷、又转入门首,再转入小院,才渐近酒楼来。沈放与三娘不由要看看到底是什么人这么闹腾,定睛望去,只见当先是三四个衙役开路,乌衣皂帽,相当威风。然后进来个穿绸衫的师爷,一进来就将酒楼上下打量着。然后才是县令。只见那县令三十余岁,皮肤白晰,典型的南朝读书人模样,一进门,就肃手让客。客人拖拖拉拉,却有二十多个,均是北朝打扮,天还不太冷,他们帽子上已有了毛皮之类的饰物。当前一人意态洋洋、举止轩昂、似是头领,他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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