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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何需见血方封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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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五章何需见血方封喉 (第2/3页)



    然后一双眼睛冷厉一扫,怒声道:“你别跟我花言巧语,以为我不知你们打的什么算盘。他古家自当年骆、易之后,屹立江湖数百载,都没人敢打扰。你们这次是不得已而为之了。旁人只道你们是为传说中他看上了迟慕晴那小丫头,怕他跟邪帝扯上关连,以后你们的麻烦就大了,所以搞出这么个荒台之擂来。让我来揭你的皮,你别以为我久已脱堕民之藉就不知道这其中的底细了。你们怕的是剧秦!当今江湖,剧秦被你们逼得有如垓上项羽,四面楚歌,满江湖的人都闻之色变,没有人敢跟他们打交道。可让我看得上古杉这小子的就是:我知道、他敢!这几年,不是有他的支持,剧秦才得以一直不倒?你以为我是傻子?光邪帝那老儿,功夫是高,但门下太杂,他也不耐庶务,组织极烂,你们怕他何来?你们怕的是剧秦!更怕的是你们一直最视为眼中钉的剧秦与邪帝通过古杉联成一脉,所以,少给我扯你妈的蛋!”

    她那里还在说着,田笑在檐上,却已如雷轰电掣一般,被震了个呆!

    ——江湖!

    不为别的,就为那女子口中所说的,才是真正的江湖!

    田笑自幼流落,也算很早就进入这所谓“江湖”之中了。

    但只有他知道,这世上满世界的人吵吵嚷嚷,用以吹嘘,用以幻想的江湖其实又何尝是真正的江湖?

    少林的“水木堂”?武当的“大北仓”?“晋祠”三家?汝阳王府?绿靶子山……

    他们这些所谓“江湖人”个个称诵的地方又何尝是真正的江湖?他们早已融入朝廷的体制,三年一大考,一个龙虎榜早已延揽尽当世人物。连他们的考题都不出他们上面钦定的“武八股”范畴的。

    不过是一些门派磨磨折折、削削砍砍、再细细打光,折尽天性,弄出些所谓的人材来,再交由那个制度齐备的地方,让他们腐烂耗尽罢了。

    这是一个老朽的世界,老朽的世界里唯一的规则就是利益与安稳,所谓“五十可以食肉”矣,这世上人人敬慕渴望的社会,不过是一个“五十可以食肉”的社会罢了。所以他们最惧怕的无过青春与力,他们先用各门派的师承教授延揽少年子弟,来砍折它,再用一整个的朝廷制度恩养来耗散它。这就是过千庭所谓的朝廷大事了。

    而剧秦,是不同的!

    剧秦,那是在江湖中唯一让田笑仰慕的人。

    他出身堕民,揭竿而起,屡败屡战。仿佛来自原始洪荒,有着野外巨人一样的强悍的力。怎么,古杉跟他还有交道?

    一时,田笑心目中,头一次有些羡慕起古杉来。

    他记得,说起龙虎榜的事,听人曾给他讲过一个故事,说那是从唐太宗时起订出的制度,当年太宗看见一批批天下才俊鱼贯而入科举之门,曾拊掌大笑道:“天下英雄尽入我糓中矣!”

    ——装在一个罐子里的英雄还叫什么英雄,在一个小小黄汤罐子里折腾的江湖还叫什么江湖,田笑一向鄙视着这个江湖的。

    只有,只有那不入其中的巴人之鬼、楚巫、蜀仙……剧秦、邪帝……甚至闻阁老、黜天师、坑杀六士……现在甚至不能不包括进古杉那小子,他们这些可以凭一己之力小肆自由的少少的人,才能构成田笑心目中真正的江湖!

    而这来自“江湖”的冲击如此这大,以至田笑都不再能控制住自己,身子竟像一个十四五岁孩子一样在激动时抖了起来。

    钟楼里的是什么人,就只是这极力控制的轻轻一抖,他们就早已发觉。

    “轰”的一声,那女子所坐的纸棺忽冲檐而出,过千庭的大袖一摆,“袖手谈局”之功已发,同向屋檐上的田笑击去。

    这两个都可谓当世绝无仅有的高手了。

    田笑大惊,好在他还有他师傅传给他的“五遁”。

    只见他人轻轻一退,有如蝉儿脱蜕,人已从自己的衣服里钻了出来。

    可那夹击之力如此太大,以至他还是给那余锋伤得一个趔趄,几乎控制不住自己的“五遁”之术。田笑留下了一身蝉皮样的假人迷惑敌手,转身就亡命似的逃了!

    咸阳城外的春荒荒的,广阔的黄土原上,到处都有雨水冲出的深沟。

    深沟旁边,一个个土塬就那么孤绝地壁立着。崖岸陡峭,那崖上的树也是孤独的。而点点尘灰覆盖的绿,挡不住那一望无尽的苍黄。

    田笑跟着几个人影,就在这一片苍黄间疾奔着。

    ——他之所以疾疾地跟着那十几个人在追,是为弘文馆的过先生已派出了他手下的“犬牙”。

    过千庭这人的声名田笑早有耳闻。这世上,不是越能含笑杀人于无形的人声名越盛吗?

    而“犬牙”这两个字在江湖上可是令人人惊惧的,他们该是弘文馆的杀手。他们得名之由是因为他们使用的兵器名为“犬牙错”。那可不是一般的利器,而是承闻阁老的情面,由“岁寒”韩家拿出他们的压箱底的技艺与“铸恨楼”的楼主的铸造之术结合在一起,在“贯一炉”中煅就的一代奇兵。

    田笑知道他们在追踪疯喉女。

    因为过千庭一声令下,命令手下剪除掉那个惹厌的女人。

    “犬牙”中人用的是猎狗搜兔之术。

    田笑缀上他们,又不要为他们发现,却也大是费神。好在他学艺的第一个师傅精擅五遁之术。一路上田笑藉着黄土掩身,也算勉勉强强地跟踪了下来。

    估计探子传来的消息是说疯喉女就出没在这附近一带,所以“犬牙”之人就纵横突驰地在这数里方圆内细搜着。他们追踪之术大是高明,田笑只见到他们队内时时有一二人出列,站向一个高处,耸着鼻子细闻。

    ——他知道那就是他们的“闻风”之技了。

    他追踪之余,还不忘好玩,也要时时学着那“犬牙”中人把一个鼻子耸出去,东闻闻,西嗅嗅。可他却闻不到那传说中的人味儿,只是闻到:春来了……

    哪怕迟,哪怕脚步缓缓,哪怕那黄土之塬对这必来的春欲迎还拒,还是让田笑在风中闻出了它的消息。那消息里,有榆芽儿的偷笑,麦草的青涩,还有遥想中枣花的香甜,河水的暖气儿,与牛马的鼻息……

    田笑只觉得开心,在这一场刀兵之逐中,毕竟,那春、还是挡不住的。

    远处忽传来一阵“咿咿呀呀”的歌声。

    那歌声不成字,只是随意的鼻哼。听得人正放松,仿佛一个人懒懒的起于春日之暮,见了那点点星星的绿意,睡眼惺松中的随口而唱。

    可接下来,那声音却猛地扯心扯肺地起了一个高调,像一道钢丝往空中抛,仿佛一个人在尘土中拥鼻浅哼之余,猛地醒过来,突然抑制不住自己,放风筝一样的要把自己的灵魂放飞出去,放飞出生命中所有的爱恨苦痛、思念纠缠,要把它放到天上去,好让自己认认真真,离得远远的、清晰明澈地把它一看。

    可那声音一到天上,那做为歌者的人似乎就痴了,惊心于自己的心里的感受竟如此的真切执着——低哼不过亵玩,高歌才是畅响。那声音越拔越高,似乎歌者为那往日所经,今日所痛,他生之空与此生之痴,此岸的怯懦与彼岸的怅望,都引起痛爱来。

    她想一撒手,任着那灵魂飞出天际,再也不收回它来,让这一个身子跌进泥土,化为腐泥,心甘情愿,寄此生涂中;却又再也不甘心,再不情愿把那风筝的线割断,如同远离自己生命中仅有的美好……

    看来那绰号起得是真的,哪怕那歌中无字,那歌也是疯的。不可容于世的,裹挟着生命中如此沉痛的伤心与惊心的美好的……

    那真是、一场“疯喉”。

    田笑只远远见到那“犬牙”中人一惊,他们正凭风而嗅。那歌声有若无形的钢丝一样钻进了他们的鼻孔,在他们久已麻木的脑中猛地一抽,抽得他们的身子都有若羊癫疯似的猛地一抽。

    可他们只短短地一愣,身上所负的职责唤醒了他们,接着他们就向那歌起处疾扑而去!

    田笑一急,他本来就是为了要救助那想象中的女子而来。他身形一沉,疾快地要抢在那批“犬牙”之前赶到。

    但他还要隐住身形,不为“犬牙”中人发现。

    只见他头脸一缩,身子藉“五遁”之术化做一片土色,在那黄土塬中向前疾赶。好在“犬牙”中人为那歌声已吸引了全部注意力,并没有注意自己身后。

    那“犬牙”中人目标即现,立成围捕。他们围捕之术极为高明,只见那十几个人影立时分开。因为那歌声起处飘渺不定。他们只把放圆两里许一整块地包抄起来,再一点点细索。

    田笑心下焦急,急着抢先发现那歌者的藏身之处。那歌者似乎也查觉到了自己所处的险境,她的歌声忽然恍惚起来,东西南北,四处乱飘,似乎想藉着那歌声想冲破这犬牙交错的包围。然后猛地一下,那歌声忽然停了。

    停了歌的旷野象一下猛地失了最后的一点人味,空荒荒地显出它残酷的寂静,那寂静压得人心里都荒了。

    可在那歌停的一刻,田笑猛然发觉了那歌者的藏身之处。原来她就在他的身边。田笑身边不远有一个土塬,那土塬之侧有个很小的土洞。那洞黑黑的,不深,但似可容人。田笑悄悄靠前,猛地,就在那洞中见到了一双眼睛!

    可“犬牙”似乎也发现了,他们相互一声呼哨,已远远地向这边赶来。

    田笑身子一动,收了“五遁”之术,以后背一挡,就挡住了那洞口。他无可掩饰,往身上拍了些尘土,扯散头发,涂脏了脸,顺手折了片草叶,在口里吹了起来。

    这原是他小时玩惯的把戏,一时,却有一头牛误以为那是他的主人召唤,三步赶两步凑了过来。

    田笑的草叶吹得不错。那头牛越靠越近,听着听着,就在他身前二尺之地卧了下来。

    田笑只见那“犬牙”中人越靠越近,四周都是渐渐凝聚起来的杀气。他刚才虽然担心,却多半担心的是那歌者的险境,这时却发觉,连同自己,也已一起跌入这险境了。

    以他一个习武之人的本能,分明已感觉到,以那一份杀气,自己就算逃得出,但万难再带着一个人一起逃出。

    不大一会儿,那“犬牙”中人已聚拢到了田笑跟前。他们见到一个乡下小子在吹草叶,那头卧倒的牛半好奇地望向他们。“犬牙”中一人问道:“小子,有没有看见一个疯着喉咙唱歌的女子。”

    田笑故做惊慌地停下了吹秦。抬起一张弄脏的脸,把目光也扮呆了,张口结舌的望着那发问的人,好半晌,口里“咿咿呀呀”地发出一点声音来,用一支手指着自己的耳朵。

    那问话的人一见不由就没好气,旁边人已笑道:“原来是个哑子。”

    “不只哑,而且还聋。”

    田笑有意要扮得更象些,手舞足蹈的,口角还无意识地流下一行涎水来。

    那些人见了他这样,就待走。那为首的人却沉静,只见他默想了下,忽然一挥手:“不对,刚才那歌声的尾韵我觉得就是从这儿传来!”

    犬牙中人一静。

    田笑心下一慌,却见那为首之人目光一炽,直逼向自己:“小子,你少跟我装疯卖傻。说,你可见过什么人来?”

    田笑才要答话,正不知该如何欺瞒,却见那人身子忽然一晃,田笑本能地就要一躲,却马上想到若躲的话必露出背后的洞口,那就摆明了要和对方干上,可他实无把握对付得了这十几个人手中的“犬牙锉”。

    却见那人影并不是欺向自己,而是晃向了那头牛。

    那头牛可怜,只见那人疾快地出手,一把竟把那牛角给生生地掰了下来。

    那牛痛得悲鸣一声,疯了样的弹起,头上血迹殷殷,痛得直在原地打跳。

    田笑心中一怒:居然对一个不会说话的畜牲下这般狠手!

    那首领之人随手把那带血的牛角抛给身侧一人,那人会意,一翻手,已掏出一柄怪模怪样的兵刃,空中只听到一片刺耳的聒噪声,那生硬的牛角在那人手中竟被那莫名其妙的兵器转眼挫成粉末!

    田笑不由大骇:当真是不负盛名的犬牙锉!怪不得就是一方巨寇耿芽儿在其下逃生后,一提起它还是声色俱变的胆裂。

    那“犬牙”脸上挂着残酷的笑,“现在你给我站起来,把裤子脱了。天知道疯喉女长得什么样,说不定就是这脏脏的丑小子样,根本没有女人相,要不古杉怎么退她的亲呢?我也要看看你身后有没有藏着什么。”

    田笑一咬牙。

    他出道以来,因为一向跟人并没有什么真正可以互相争夺的,所以真还很少跟人直接开战,今天看来是免不了了。

    他正在打主意怎么装傻先施计伤他们几个,然后再伺机带着那个唱歌的人逃走。就在这时,就在他的正前面,远远的,忽传来一阵歌声。

    “犬牙”中人一愣,这分明还是他们开始听到的歌声!

    这次的歌声居然是有字的,而且象图谋好了直向这边扑过来。歌声起处却就象在那些“犬牙”中人立身背后的天空。

    那歌声音调极怪,空荒荒的,才一起调就大不平常,直闹得人心里一时如茫然不适,又似乎好堵。

    田笑侧耳听去,却听那一个女声高高低低地唱道:

    ……

    蓝天灰蓝的,

    白云苍白的;

    咸阳是黑的,

    土塬焦黄的;

    ……

    田笑拿眼向“犬牙”诸人身后歌起处的天边望过去,只见头顶那色泽浓重的黑云泛到天边已经淡了,那是一抹薄阴的青灰。

    那声音却突然拨高上去,如渴望,如梦想,如不甘于平淡,如怅想到辉煌:

    ……

    而你骄傲着,

    风骨剔透着,

    枉自锋凌着,

    可觉孤独么?

    ……

    最后一个问句猛然拨起,把人心抽得老高,又象落到极低处,落入深渊里一般。

    田笑为那歌声所感,忍不住在那歌声尾音摇曳处默想着它的歌词:

    ……蓝天灰蓝的,

    白云苍白的,

    咸阳是黑的,

    土塬焦黄的;

    而你骄傲着,

    风骨剔透着,

    枉自锋凌着,

    可觉孤独么……

    她在唱的是谁?可是那个古杉吗?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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