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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蛾眉岂肯让人 (第1/3页)
田笑又在躲环子。
一切都只为他无意间提了一句“伐柯”的事,然后,地动山摇般,环子就再没叫他安静过了。
田笑只觉得头大如斗——怎么凡事只要一沾那古杉的边儿,那小妮子就跟疯了似的——整个咸阳城现在都这样。
田笑无奈之下,只有对她大吼了一声,然后有多远就躲多远了。
现在回想起来,一吼之下,环子那眼泪直在眼框里打转的样子,也说不出的可怜。田笑不由硬起心肠,努力去回想那妮子回回眼泪还没收回去呢,又马上没心没肺的笑出来的样儿。这丫头,伤心从没超过过一盏茶的工夫的。这会儿,只怕又去找她那“线线姐姐”吹古杉的故事去了。
“线线”——这两字在田笑脑海里跳了跳,不知怎么的,田笑武断地认为她应该姓“蓝”。因为这听起来更有一种细眉细眼、小家小户认认真真过日子的静婉。
他正闭着眼睛躺在一个废园子里。
那园子在咸阳城兴废过数道的“兴福寺”后边。咸阳已朽,兴福寺的佛法也保护不了它,甚或它都护不住自己的围墙。那院墙都残破了,里面长着尺余高的枯草。
田笑就躺在那枯草堆里。他脑子里想着佛陀与粪陀之间的关系。在对付这不知其所谓的生命与无聊的时光上,田笑自有其无意义但快乐的处理之道的。
可他脑子深处一直隐隐不安地抛不掉些什么:他为什么今天会吼环子?环子虽说是个碎嘴的喜雀,可一直也是一只他很欢喜的喜雀呀。一向她问东问西、着三不着两,缠缠杂杂、喜欢刨根究底,自己可从来没不耐烦过,一向都很有兴味地给她解释,为什么这次就这么不耐烦了呢?
——他俩聚在一起后,不一直都在那些无聊但为他所喜欢的碎语中度过的吗?
接着,一个答案如此无情地跳进他脑子里来:铁萼瑛!
那答案毫无慈悲。
仅仅是为这三个字:铁萼瑛。田笑刚还快快活活、没趣处找趣的心里登时升起些悲凉来。
原来自己……终究也不过是个、男人。
他的头枕在地上,控得血往上流,脑子里因为充满反而空白。眼角几乎贴着地,茫茫然地向同样贴着地的草根上望去。
他虽也身为草根之民,但一向随心所欲、不滞于物,以此来超脱自己。他想让自己的生命就那么往上长,长出一片青草来,青得后来只见绿色,即不仰望上天,也不俯顾下土、甚至终于忘了那厚土,只管自己没心没肺的绿。即然冬终将来,土有时干,雨水难期,刬刈无常,得一绿时且一绿吧,想那些做什么?
可无奈的是最甘心的野草上面有时也会开出些伶仃的花来——光只是绿不好吗?干什么妆妆点点,非要在卑微里弄出一些喜庆?非要张扬一道,然后再授粉、结子,然后郁郁寡欢、生意飘零就一定快乐?
也、何必要爱?
围墙破了,破处外面露出一条小巷。那巷子是背街,没一道门开向这里的。巷子里有些杂碎的破烂儿和鸟儿的粪迹。田笑躺的地方正邻着这小巷子。他眼睛无意识的看看,眼前的草根迷住了他的眼,眼底里却无意识的扫到了一双白鞋。
那白鞋是软缎做的,轻柔舒暧,看起来却揪心:象一边感受得到穿它的愉快,一边又为它这么精致地踩踏在尘土里隐隐生出些不安来。
只见它一直退着,退到院墙边上来。它退出的脚踪儿,因为那鞋软软的,总让人感觉隐隐的该有软软的痕迹存在。
——田笑像没在意,又像在潜意识里感受着那白鞋的存在。
那步子像又带着引诱,又带着怯意。
却听一个年轻的声音忽焦灼地浮起来:“你倒底要我怎么样呢?你倒底想让我怎么办!”
回应他的是一声轻笑。
那笑声很软,没有骨头的脆;象蒸塌了的糯米,又好似外面冻成冰壳的空心汤圆。
那声音是引人食欲的,让田笑想象得出旁边那年轻人猛然间饿极了的眼。
“你如果不要我,就不该勾引我;可你勾引了我,却又……”
可他这话被打断。
只听一个女子的声音道:“我的钩儿很弯吗?”
地上忽少了一只白鞋,似是那女子正把一只脚抬起来看“我觉得我的银钩儿是直的。我原来认识一个读书的,他说我的脚样儿很好看,他说书上把这东西形容为银勾儿的,说什么盈盈娇软,只盈一握。”
那年轻人似禁不起她只抬一脚的媚惑,气息忽粗重了起来。
田笑至此才回过神来,为那粗重的喘气打破思虑,稍稍勾起了头,看见那年轻人的侧影——只见他忽然大了胆,一步猛迈向前,一只手抄住了那只裹着白缎软鞋的脚,握在腰侧。大拇指忽然痉挛起来,似是抚摸,又似欲拧掐。
田笑也就躺平了头不再看。
只听那年轻人鼻息浊浊地道:“我要你!”
那女子的声音却软媚到骨里,不理那年轻人,继续道:“我的钩儿虽是直的,但却软。只有遇到那九曲十八弯的喉咙,它才会变得九曲十八弯儿……”
那年轻人的声音也变得干涩了,不再想听她的话,只是一点唾液都没有的干巴巴地道:“我非要你,就在今天。”
那女人忽然抽了脚,正色道:“我是寡妇。”
“有你这么调戏一个寡妇的吗?”
“何况你还是名门大家的子弟!你们‘留照’赵家可有这规矩?一个后生子弟可以随便出来调戏一个寡妇的?不只你老母不会许你这样,你们族人也不会许吧!”
她这话极重。
那年轻人的手一空,心里却登时痒了起来,空荡荡地痒。
田笑只见巷边墙角的灰地上,那双白鞋出奇的出污泥而不染。
“何况,你也不敢娶我。”
那声音重又娇媚起来,似在勾引着那年轻人好娶她。
那年轻人徘徊犹豫了下后,忽然爆燥起来。只听他粗着喉咙道:“可是,人人都说,你是人尽可夫的。”
那女子一时没回答,可冰冷的沉默浮了起来,让田笑都觉得——他完了,那小子完了。
他都觉察出那两人之间的空气,一时硬得如玻璃,冷得象冰。
可那女子忽荡着声音笑了。
她好象都笑弯了腰。笑得那年轻人都惶惑起来,然后升起点怒意。
那双白鞋也笑得在灰地上微微抖动,可以想见它上面躯体的簌簌。
然后才听那女子道:“人尽可以,你独不。”
那年轻人一怒,伸手就抓来。日头斜了,田笑只见到地上的影儿,那影子纠缠缠的,分明两个人已动起手来。
那女子声音娇软,可手底下却决不含糊。那影子中的一招一式,棉棉糯糯,看似和软,可像缝棉被时若有心若无意地忘在里面的有针,吃糯米饭正香甜时也也可以你被让枣核儿崩了牙齿。
那年轻子弟出手迅捷,颇有名门大家之风。可那女子在他手下却绝不见逊色。两个人都哑了声,只是闷着嘴的苦斗。好一时,怕都拆了有三两百招了,这局面还没分解开。
那女子论工夫分明高过那年轻人,可偏偏只是封躲,再不肯过份还击的。就喜欢这么打,把一个妇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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