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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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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6章 (第1/3页)



      她只得走了.对渐渐逼紧过来的村民们,她喊的最后一句话是:"别碰我娃娃……"她回过头,对天放一家人喊的最后一句话是:"告诉天放,手背手心都是肉,儿子闺女都是他亲血脉……"

      她忽然不再哭了.她完全镇静下来.她把衣兜里没用得完的一个线团留在天放家窗台上.她看见天放的几个弟弟妹妹在窗户板的缝隙里看着她落泪.她勉强地笑了笑,流着泪朝他们点了点头.她拾起女儿玩的羊拐骨,她要带着它一起走.人群又开始向她逼近.她说:"让我自己走.千万别再逼我."她双手抱住自己圆实的身子,撕心裂肺地叫了一声:"天放——"就向东头的大苇荡跑去.她紧紧捂住越来越胀的奶房.她后悔.她应该再喂一次大来.应该再喂一次大来.应该再喂一次……

      村民们不许她向别处跑.网开一面,只许她进大苇荡.奶水儒孺地润湿了她衣襟、裤腰,涸湿了她裤腿.奶水的清香,简直跟大来的胎发一样好闻.跑到大苇荡边上,她才站住了,最后看了一眼天放家那旧得发黑的木板房,叫一声"天放",又叫一声"大来";叫一声"大来",又叫一声"天放".尔后张开了双手,一纵身,向大苇荡里扑去.

      太平.许多年.不太平,又是许多年.谁能让永远不太平?可谁又能让永远太平?

      牛卧槽.慢慢嚼.大瓦房上跑马,胳膊腿上架高音喇叭.井轱辘摇把终于磨断粗麻绳.北高坡走不完七八十来里.白土豆花开一年年.黑叶杨臭一年年.一年年铁板硬的光脚老是深深插进那阴凉、那滋润、那酥软的泥土地里,再用力勾起所有的脚趾头,让湿漉漉把整个脚背埋住.这又能咋着?荆槐丛里长起恁些苦豆子.大蓟.铁路桥墩一搁准是十来二十年.山和荒原.落叶走向一伙再没人能把他们想得起来的人.拼命拉响木筒子老板胡和蛇皮双忽雷.一根根拴马桩倒像通天梯.这就是八百里再加八百年的苍黄和玄机……

      后来,哈捷拉吉里村一直有人这么说,那天大来娘向大苇荡猛地一扑那会儿,的确有一条水桶粗的黑蛇蹿了进去.连那秃秃的尾巴都有碗口粗.也有人说,那黑蛇走得没那么痛快.它是慢慢往里游的.游得艰难,痛彻肺腑.它不时昂起头来看天放家那大屋,嘴里还噙着女儿玩耍过的那块羊拐骨.但也有人说,她一扑什么也没有了,只冒过一股青烟.甚至还有人说,她没有扑,也没有游,是慢慢地往下蹲,好像被苇荡吸进那深不见底的淤泥地里去似的,就在原地一点一点地不见了……

      没人分得清谁个是真谁个是假.只有一件事是真的.当那天大来娘绝望地在大苇荡边上喊出那声"天放"的时候,远在二三百里以外的天放,好像被枪打中了似的,心尖上突然一阵麻疼,叫他挺不住.后来,他觉得心慌,坐立不安,怎么安抚自己,也定不下神.而且,他总觉得听到了那一声喊叫.隐隐地隆隆地,使他浑身胀满.那一刻,他直想胀大了伸到云头里去,同那声音会合.他布满血丝的双眼,直瞪住哈捷拉吉里村的方向.他记得自己走过许多星夜.长桥.没有水又有水.并不是每一条干河滩都和枯树一般.那许多根戳在矮土房后身的杨树桩也都同样硬撅.天放记得大来娘还有一双水红面子的绣花布鞋,洗得于于净净地放在炕头那一摞漆皮箱子上.

      天放赶回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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