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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章 (第1/3页)
有个值班参谋来向他报告什么.听了半天,他没听清他在说些啥.这也是最近经常发生的.别人来向他报告,头一遍,他好像在听,却往往什么也没听进去.他大声呵斥:"你噜苏个啥嘛!说简单点!"于是对方再说一遍,他才能听进去.
值班参谋报告说,卫生队来电话,夫人的病况有变,她执意要见指挥长.恢复指挥权以后,为了让六个参谋长对他放心,他没让人恢复他住宅里的电话.他让全联队的人,在找他之前,都先去找一下参谋长们,或者找值班参谋.值班参谋会做详尽的电话记录,以备查核.
妻子已报过几次病危.九个军医轮流昼夜地值班.孩子和孩子们的姑姑一直守在她病房门口.老兵们给找来各种偏方.一百只雄老鼠的精水.一百钱救世观音像前的木鱼上刮下来的木屑.一百根从老道助排上搓下来的泥条.一百片从气功大师枕头里取出的养麦皮.甚至到庆官儿三姨太住过的那小楼的废墟里,找来肥得已成了精的水蛙.最后还要她最亲近的人身上一百滴滚烫的血.老兵们问她,除了儿子,在眼前,谁是她最亲近的人,他们去取他(她)的血.她摇了摇头.她说她身边没有亲人.
朱贵针不希望妻子就这样死去.他要她活下去,陪着他.他知道,在今后的岁月里,他只能完全按祖父和老兵们的模样活着,才能在那六个参谋长眼皮子下继续待得下去.那将是怎样的一种无聊和陈旧呢?假如没有她,他又怎么熬得过那难以计数的夜晚.单调.刻板.她活着,总还能跟他聊聊印度的六年.热雨中的丛林.阿帖儿王陵墓前破旧的人力车.烈日下,穿着一身白制服,头裹红头巾,满脸大胡子但又十分年轻的卫兵.在加尔各答街头,他俩的第一次相遇.他慌乱.她却大方地微笑.他要和她一起无数次地回忆在学院附近那个白色的旅馆里,他俩度过的第一个夜晚.他邀她来,她来了.她完全不知道男女之间还会发生这样的"肮脏事".他紧张,却充满着欲望.她紧张,却完全被他吓坏了.她几乎晕过去,倒在他臂弯里咽泣道:"怎么能这样……怎么会这样……"昨天他还到卫生队去,把她抱在怀里,对她说:"承认我是你最亲近的人,用我身上的一百滴血陪我继续往下活.我是你孩子的父亲.我的血,也就是他俩的血.他俩的血,也就是你的血.我俩已经有过无数次的融合,你为什么不肯再接受这一次呢?我要你活着,陪我继续往下话吧……"她哭了,但仍然坚定地摇头.
朱贵铃赶到卫生队,她刚在针药的作用下平静下来.这两年过分的操劳,使她原先秀美而黝黑的头发变得稀少干黄.
她要回家.
朱贵铃看看大夫.
大夫躲开了他急切的疑问的视线.后来在走廊里,大夫对朱贵铃说:"满足她所有的愿望."
回到家,她让朱贵铃搀扶着,楼上楼下都看望了一遍.最后,朱贵针要抱她回卧室,她却要他抱她到他的工作间去.她很少去他的工作间.二小在时,有二小哩.二小失踪后,她依然迈不进这个屋的门槛.她一直想不通,丈夫为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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