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第2/3页)
正,苏可却多少仍有些凄恻悲切.苏可见振和进得屋来,便颤颤地把房门钥匙、抽屉钥匙、大衣柜钥匙、自行车钥匙、文件箱钥匙……一大串,轻轻搁到桌上,低声说了句:"连累你这些年……我也该知趣了."说着,眼圈更红,声音硬咽.苏丛把信交给老宋,冷冷地说:"不敢当你面说的,姐都写在里头了.等我们走了,你再细细看吧!"
宋振和拿起信,掂掂它分量,苦笑了一下,就要拆.苏可却惊叫:"别在这会儿看."
宋振和似乎知道里头写了些什么,也似乎决定要结束他和苏可之间的这种尴尬.他撕掉了信,慢慢地一点一点地把它撕得很碎.他不想看.尔后,他给苏丛一沓饭菜票,一个盛馍馍的小筐,让她到食堂去买早点.她问:"买几个馍馍?"他艰难地笑了笑,说道:"你愿意买多少就买多少,我不管.你这个明白人,今天怎么就不明白了?我是想跟你姐单独说句话."
苏丛迟迟疑疑、十分不放心地走了.她根本没去食堂.她一直走到黑杨林的边上,看见刚上升的太阳和正在退却的晨霭.她不知道老宋那句憋了十多年的话,要说多久才能说完.但她知道她应该等待.
苏丛走后,宋振和收拾起那一团信的碎片,很古怪地看了苏可一眼,尔后走过来,根本不容苏可推拒挣扎,就搂过苏可,把她的脸紧紧接在自己的颈窝里,久久地一语不发地用自己狭长粗糙黑油亮的脸颊去摩挲苏可的头发.
"女先生……我的女先生……"他不住地喃喃,心酸得想哭.苏可感觉他那只箍住她后腰的手越来越用力.另一只按住她后脑勺的手,则已经下移到她肩上背上,虽然也多少有些慌乱,但却绝对不让人抗拒、也无法抗拒地在那儿抚摸、揉捏.她全身像着了火似的飘忽,喘不过气.她要脱身,想远离开他越发贴近来的身躯,但却又办不到.她酥软得一点力气都没有了.只想紧紧抓住他板实的身躯,别让自己瘫倒下来.
不知道过了多久.也许一分钟,也许一百年,她忽然想起苏丛,想起透过窗纱而映照到对面墙壁上朝霞,想起自己的头发一定凌乱得不像个样子,衣服也皱了,想起哨兵换岗、直属队跑操、小猪娃子追着母鸡乱叫……她终于推开宋振和,刚把头发梳理好,苏丛进屋来了.她什么也没买.她让冰冷的晨风刷刷地吹了好一阵子.她看见大姐苍白疲惫的脸上泛出娇红,早已不再圆润的脸庞显出柔和的线条,少有的惶急忐忑羞窘难堪……苏丛明白,今天大姐绝对不会走了.
这一夜,宋振和和苏可又经历了一次新婚.苏可久久地不敢也不肯脱长棉毛裤.她紧紧地抱住宋振和那干瘦但却有力的火热的身子,一边又四处去挡他那只装得老实却实在是不老实的大手.他在耳边似乎一直在对她絮叨.他从来不是个絮絮叨叨的人,她不懂今天晚上他怎么会变得这么婆婆妈妈.她一句也没听清,而他大概也没说清那堵在心里非要说清楚的东西……可从那一天后,她突然发现,周身那曾叫她数度为之困惑惧怕的变灰白了的血,又重新地一天比一天红净起来.
第二十五章来自另一世界的年轻人
到冬天,大来去了参谋集训队.打个背包,领一件新的军用皮大衣,在公路上截了辆拉羊毛的老道奇车.他看见骑兵连一多半人都出来给他送行.默默地站在各自的家门口.甚至包括那个总让人觉得高深莫测的张满全.在讨论肖大来人党的支部大会上,就是这个张满全,曾拼全力阻止来着.但骑兵连全体党员都在沉默中通过了大来的人党申请.他们不愿得罪张满全.但又说不出大来任何一点不好.在骑兵连,大来根本不说话.只干活儿.大来没想到,到他真要走时,张满全带着他那一帮子人却又出来送他了.张满全私自给军用皮大衣换了个狐皮领子,又戴了个黑毛小羊羔皮缝制的直筒无檐帽,脚上穿着一双新的大头鞋.不知道他哪来恁些新大头鞋.大来总见他换着新鞋.几乎每天都在换.他是那样的与众不同,那样的忧郁,阴沉.大来多瞟了他几眼.
参谋集训队在省城.肖天放让儿子得便去看看当年端实儿巷的小鸡屁眼儿院.甚至还想让他去找找那个跟东货场离得不远的青年会礼堂.看看当年那位那旅长和玉清住的房子.大来真去找了.他给爹回信说:"所有这些房子都还在.但我不能肯定,它们还是不是您在这儿时的那副模样.我想大概跟人一样,它们也都老了吧……"肖天放看了信,断肢的残端又疼了好些天.他想象不出,玉清老了会是一副什么模样.偶尔想起她,她总还是那一副瘦弱清白的样子,年纪轻轻的,像水蛙一样依恋人但是,他却能想象,在青年会礼堂遇到的那一对母女老了的模样.
到参谋集训队,才知道满不是那么回事.根本不是集训,只是以"集训"的名义,集中了两千名身强力壮的值班战士以防万一.那段日子,整个省城都乱了套.经常有十万人聚集在省府大楼前的人民广场上,一起高声朗读语录,一起念刚发表的套红标题的社论,一起辩论那十多条规定.一起来提出种种要求,指定某个省府领导人公开作出回答.全省最大的"红五月"拖拉机厂已经停工.但十二座铸铁用的冲天炉却依然整天在喷吐蓝色的大火,二十四小时不停地轰响,震得省城上空的云层越聚越厚,整天都有粉尘似的碎粒,纷纷扬扬地降落.所有的女人上街都只能裹上长长的头巾.男人穿皮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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