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 裴先生自立门户 (第3/3页)
被子里了。
雁来看着漆盘上的桂花糖罐,轻轻叹了叹,将碗碟收拾好,端着托盘起身,推门走了出去。然他刚将房门合上,一偏头便看得姚金枝立在走廊里看着他。
走近了,金枝问道:“裴先生,我晓得梅方平比阿植漂亮、家底也更为殷实,可是你同阿植相依为命这么多年,心里就放得下么?你忍心丢下她一人,出去自立门户么?梅家虽殷实富足,可毕竟——”停了停,她又道:“我不晓得梅小姐是如何看得上你,也不晓得你是有多么贪慕富贵虚荣,这些都不重要。原先以为阿植对你没有那么深的情谊,可现下我明白了,她是想留住你。”
雁来看着她,神色之中一丝波澜都没有。
金枝吸了口冷气,接着说道:“我才发觉,原来粗心大意的曹阿植,对你是上了心的。”
雁来淡淡瞥了一眼院子里头的一棵大桂树,清清浅浅说道:“姚小姐,不早了。天气寒冷,还是早些回去歇息罢。若是饿了,我便让厨房送些吃食过去。”
金枝见他如此反应,不免有些忿忿,一扭头便走了。
早在阿植回来之前,他就在想怎将这件事告诉阿植了。然他起初以为,容夫人是会留住阿植的,兴许阿植不再回来,他也失去了同她解释的必要。
积雪快要压塌了树枝桠,风更大了。雁来蹙着眉从走廊的一端慢慢走到了另一端,周遭安静得像是死寂了。他到曹家的那一年,也是这样一个大雪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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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年冬天他七岁,津州冷得像一个大冰窖。城中许多人,同他的家人一样,都没能熬过那个漫长又硌人的寒冬。津州的大雪不肯停歇,他窝在曹府后院偏门,以为自己快要死掉了。然就在那个晚上,他看到一名男子抱着襁褓骑马奔来,到偏门时忽然勒住缰绳,叩响了曹家的门。
曹家的门从来不轻易打开,那一刻却有好些人迎上来,将那个婴孩接进府中。雁来饿得快要失去意识,就在偏门要被关上的那一刹那,他爬过去,死死地抓住了对方的脚。
之后醒来,便是在曹府了。按理说曹家不会多事到接济收养一个外人,然曹戎却轻描淡写地对曹府的管事吴伯说了一句:“收留着罢,算是为阿植积些德。”
从此吴伯便成了他父亲,照顾他的起居,教他认字念书,甚至教他如何打理府中林林总总的事。可好景不长,他十二岁那年,曹戎被革职,举家财产没入官府,就留下几间空铺子和一座巨大的宅邸。吴伯是忠心耿耿念及主仆情的人,曹戎被杀,吴伯便也殉葬了。
府里的家眷下人落荒而逃,那个夏天,府里的植物也跟着枯死了。雁来还记得,瘦瘦小小的阿植跌倒在地,手足无措的样子。
她还没有到能够理解死亡的年纪,因而她不懂得伤悲,也不知道如何去表达。可雁来后来才知道,阿植对于曹府来说——只是个外人。
容夫人当年诞下的孩子,一个成了随国世子管仪,另一个,则是在曹府浑浑噩噩长大的曹阿植。雁来想,兴许是曹戎当年爱容夫人爱过了头,才会想要抢走她与随王的孩子,让她痛恨一辈子。曹戎太年轻了,所以自负,以为将这个孩子抢来当成自己的养,也不至于招惹什么祸端。
然容夫人能忍,容家却未必咽得下这口气,正好,那就新仇旧恨一起清算罢。
上一辈的事情,已理不清了。
雁来不知不觉已走到自己的房门口。
这间屋子里埋藏着太多秘密,之前一直让阿植住着,那是因为阿植想任何事都简单得很,即便睡在这巨大的秘密之上,也从来不会有好奇心。那日曹允大老远过来忽然要翻修曹家旧府邸,雁来就知晓他不过是醉翁之意不在酒。有时候看上去最毫无心机对任何事都付之一笑的人,往往却是最需要提防的人。
眼下他快要离府了,要如何守住这个秘密呢。能告诉阿植么……他紧蹙着眉头,推开了门。
【本章已补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