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3 第七十三章 (第3/3页)
的,仿佛一尊冰雕。
走近,看清了这人的眉眼。
朱唇凤目,与贺平安有七八分相像。
正是贺温玉。
话说前一天,西夏前线来报,两国收兵开始和谈。于是因为西夏事宜被抓的官员接连放出,其中就有贺温玉。
谭墨闲正在进行和谈,还没赶回来。
贺温玉自己一瘸一拐的走出牢房,不禁打了个寒碜。
原来已经下雪了。
任槐走出来给他披一件裘袄,他把裘袄摔在地上,回头,目光冷冽而又怨毒。
狱中之事他这辈子都不会忘、也不会提。
一个人走向茫茫大雪里。
突然想起,任槐告诉他,平安死了。
他发狂的问过、也求过。但是这竟然成了任槐要挟他的手段。
此刻刺骨寒风劈头盖脸而来,想哭也哭不出来。
当贺温玉走到军器监的时候,未痊愈的那条腿已经没了知觉。
军器监里空无一人。
隔壁一个在这附近送柴的大爷告诉他,军器监的人全死了。
于是贺温玉又去晋王府,他只听说弟弟死了,却连怎么死的、尸首在哪里都不知道。
捡了根树枝当拐棍,一瘸一拐的来到王府。
又是没人。
可是贺温玉已经没有其他办法了,等吧。
雪越下越大,如鹅毛纷纷扬扬而下,景物全都变成了虚虚实实的影子。仿佛整个人间也变成了幻境。
快过年了,原本,现在应该已经回到家乡了吧。
贺温玉等了整整一天,才看见晋王回来。
晋王皱着眉,上下打量他。
贺温玉问,“我弟弟,怎么了?”
就说了这么一句,整个人却再也支持不住了,噗通一声倒在了雪地里。
陆沉进了王府,吩咐身后的侍卫,“抬回去,醒了让他走。”
陆沉来到书房。
关上门。
望着一地的狼藉。
木然地愣了好久。
蹲下,捡起地上一个小小的酒杯,薄薄的琉璃,晶莹剔透,隐隐约约映着窗外白雪纷纷。
记得买这酒杯的时候还是盛夏。空气燥热,正值夜萤飞散时节。
贺平安说好看,他就买了。
把小小的琉璃杯攥在手心,狠狠地攥住。
咔嚓,碎了。
依然攥着,血顺着拳头间的缝隙流了出来,仿佛不知道疼一般,攥得更紧了。碎片深深嵌进肉里、嵌进骨头里。
忽然仰起头,朝着天大吼。
一点声音都没有。
整个人都在颤抖。
表情扭曲了。
长大了嘴,仿佛千万只野兽的咆哮。
又仿佛被什么压抑住了魂魄。
什么声音都发不出来。
无声无息地,嘶吼。
你若是死了,我也去死。
也好。
明明,以为自己什么都想清楚了、想明白了。
明明,以为无非就是一起去死罢了。
可是,这世上比死还难熬的事情是如此之多。
他想要报复、报复。
恶意充斥着大脑,一股没来由的邪火使他恨不得毁灭这天和地、把世间的所有人全杀光!
可是,最该死的,不正是自己吗?
颓然跪坐在地上。
忽然听见门外有争吵声。
陆沉站起来,打开门。看见贺温玉被侍卫拦住了。
陆沉一挥手,侍卫退下了。
贺温玉走到他面前来。
“我弟弟呢?”
“死了。”
“怎么死的。”
陆沉迟疑了一下,“中毒。”
“现在在哪。”
“葬了。”
“葬在哪?”
陆沉看着贺温玉,“你想干什么?”
贺温玉定定地看着陆沉,“他是我弟弟,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我把他埋了,你见不到了。”
“你埋哪了!我要带他回去!”
陆沉转身进屋,摆摆手,“我不杀你,滚吧。”
结果贺温玉上前一步,紧紧抓住了陆沉的肩膀,“即使、你是王爷,也不得如此行事!他是我弟弟!我得带他回乡!你把他葬哪了!!!”
陆沉一甩袖子,贺温玉从台阶上狠狠跌下来。
“来人,把他给我撵出去。”
陆沉重重关上书房门。
他把贺平安葬在京郊的云归山上了,葬在自己母亲旁边。
陆沉记事很早,五岁死了娘,六岁死了爹。他娘是被赐死的,不能葬在皇室的陵地。就草草埋在云归山上。
当时他让老太监在他娘的坟旁多挖了一个空坟,说是自己死了就葬在这里。
而今,空坟竖了碑,葬下的却是贺平安。
陆沉从不相信神灵、不相信鬼魂、不相信轮回、不相信死而复生。
他杀过这么多人,他知道,人死了就是死了。再怎么想都是死了。
他倒是恨自己这么理智!
陆沉昏昏沉沉的的在自己书房呆了好几天。
直到某天林仲甫拼命敲门。
这几□□政几乎陷入瘫痪,林仲甫一人勉强支撑,已然力不从心。忽然收到东南来报,有三部联合起来造反了。
大概是陆沉与巴扎离开太久的缘故。
军事上林仲甫不能做主,他便来找陆沉。
陆沉听他说完,点头道,“嗯,那我回去东南吧。”
林仲甫愣住了,“王爷何必亲自去?”
“想散散心。”
偌大个京城,压得他喘不过气来,到处都充满了恶意。从小到大污浊不堪的回忆时不时回荡在脑海中,令人作呕。
他原本想挥剑自刎、一了百了。
但是,正如即使是想投湖自杀的人,也不希望自己投进去的是一潭污浊死水。
陆沉把朝政扔给了计相刘半城,让他辅佐那个陆沉自己都忘了是谁的小皇帝。
待到左相谭为渊回朝,再由其代管。
然后,陆沉带上林仲甫、巴扎,自己的所有旧部,回东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