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5章 拒绝 (第3/3页)
小心扶着坐起,我在整间屋里能看到的就是一盏光线暗淡的油灯和床尾放着的一个灰布包袱。
银票没一张,银子没一辆,包袱里只有一封休书和几件我们娘几个穿的布衣。彦儿告诉我,在我昏睡不醒的时候,他想去城里给我请大夫,但他没银子,就是一铜板,他都没有。
承受过这样的苦难,太夫人,换作是您,您还会回到这个没多少人情的府上吗?还会和一个做事不够果决,少了最该有的男子担当的男人继续把日子过下去?反正我是做不到的,基于此,您老无需再在这劝我回到这侯府。”
为了情真意切,表达自己的态度,叶夏眼眶微微泛潮,表情却异常坚定,一席话和表露出的态度,令宋太夫人绝了继续劝说的心思,并深为自家儿孙之前的做派感到羞耻。
屋里的人不知有个人没让下人通报,站在门外,将里面传出的对话尽数听在耳中。
眸中溢满痛楚,宋绍谦缓缓转身,站在廊檐下,望向湛蓝天际,想要逼退眼里的泪水,奈何他饶是这样做了,泪还是涌出眼角,顺着侧颜,一滴滴滑落而下。
是啊,他是个没担当的男人,否则,怎会……怎会明明去找母亲抗争,却……却不是把妻儿牢牢护在自己的羽翼下,让妻儿太太平平地生活在侯府,
而是将迫不得已,如同懦夫似的,只能把妻儿以那种没脸面的方式送出府,且是送到一个落败的庄子上?!
不,他就是个懦夫,不是像,是他本身就是个懦夫……明知母亲的做法不对,明知想要妻子的命,终了,却沾沾自喜,觉得抗争母亲有了结果,用一纸休书保住了妻子的命……
哈哈……多么可悲呀!是他宋绍谦自个把心心爱慕的妻子从身边休离的,并碍于母亲和表妹小岑氏的身份,愚蠢的明知没了娘的孩儿会被这两人在侯府后院早早作践死,
不想着用父亲的身份把儿女养在自个院子里,尽自己所能护住儿女们的安全,偏要脑子进水,用剔除族谱的方式,要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人,带着三个孩子出府生活。
不过……不过他是有留二十两碎银和两张百两银票在那个灰布包袱里的,可是……可是叶氏说包袱里除过几件布衣和一张休书,旁的什么都没有……
刁奴,一定是送叶氏娘几个去庄子上的那俩刁奴把包袱里的银票和碎银拿走的,一定是他们拿走的!宋绍谦一瞬间目眦欲裂,
狠不得立马找到那俩刁奴,命人将二人杖毙,但他……但他想留住自己的妻子,想向她当面说对不起,想把他们娘几个接回侯府,
他们夫妻和儿女们重新生活在一起。听到有脚步声朝门外走,宋绍谦慌忙拭去脸上的泪水,同时在眼角抹了一把,待他看到叶夏被冯妈妈从屋里送出,张了张嘴,欲抓住叶夏的手,却在叶夏一双清透沉静的目光注视下,滞在了半空。
“夏……夏夏……”
颤声唤出妻子的乳名,宋绍谦眼眶鼻子瞬间齐泛酸,看着他,叶夏淡淡地点点头,算是和对方打了招呼,接着,她欲绕过宋绍谦朝院门口前行,熟料,宋绍谦急了,扯住她的衣袖:
“夏夏,我有话和你说,听我说几句可以么?”
容貌俊逸,气质出众,温润如玉般的男子,近段日子来,眉眼间总是染着郁色,他今日着一件月牙白锦袍,头发的上半部分用一根玉簪束着,剩余部分,墨发如瀑,柔顺地散落在脑后,他眼眶湿濡:“就说几句话好不好?”
叶夏暗叹口气,回头望向男人,轻颔首。
说再多有用么?
那个心慕你的女子,她已经芳魂不在了啊!
“你和祖母说的那些话我……我都有听到,我不是故意偷听的,是来祖母这找你……不经意间听到你和祖母的对话,夏夏,
我错了,我不该用我自以为是的法子,把你和彦儿兄妹三个送出府,我该在母亲面前态度强硬一些,该用我自己的力量护住你和彦儿他们,给我一次改过的机会好不好,我想和你和我们的孩子生活在一起,我……”
叶夏浅声截断男人继续说下去,她唇角微启:“对不起,被你休弃的妻子在那个大雨磅礴的晚上已经死了,现在活着的是叶清馨,一个新生的叶清夏。
不过,死去的那个叶清夏即便在死的那一刻也没怨你,她理解你,甚至感激你给她,给彦儿三兄妹做出的安排,但新生的叶清馨,
我是不认同的。但你请放心,即便彦儿兄妹三个已不在宋家的族谱上,他们依然是你的儿女,你依然是他们的父亲,想他们的时候,我不会阻止你到青瓦胡同来看望他们。
那里是我们娘几个的家,但也请你不要动辄就上门,这样吧,每月月中和月末你可以探望彦儿兄妹三个,也可以带他们外出玩耍,前提是必须得保证孩子们的安全。”
说到这,叶夏抿唇静默须臾,方又说:“你应该已经从我大哥他们口中知道了我来贵府的目的,为了孩子们日后的前程
和婚嫁,还望你把这纸休书换成一张和离书给我,没意见吧?”
宋绍谦却像是没听到叶夏所言似的,神色痛苦而懊悔:“安排下人送你和孩子们去庄子上住,我有给包袱里放银票和碎银。
银票有两张,百两面额,碎银二十两,我想着这些够你们花用一段时日,想着风头……想着那事过去后,就在城里给你们买座宅子,再把你们安置进去,夏夏,那些碎银和银票应该是被送你们去庄子上的刁奴拿走的,我……”
叶夏抬手,示意宋绍谦不用
再说下去,见她如此,宋绍谦心如刀绞,嘴角紧抿,神色愈发痛苦。
“我没有骗你,那个被你休弃的叶清夏真得已经死了,她没有怨你,你大可不必这样。
至于现在的我和你之间,咱们不可能再有感情上的牵扯,如若你尊重我,心里真正有彦儿他们兄妹三个,就收回休书,和我签下和离书。”
叶夏清丽绝尘的脸上看不出任何情绪,眼波也异常平静淡然,这样的她,给宋绍谦却带来了极其沉重的打击。
死了,被他休弃的妻子死了?那站在他面前又是谁?
宋绍谦捂住脸,泪水顺着指缝渗出,良久,他在脸上用力抹了一把,看向叶夏说:“好,休书我收回,我们……我们合离。”
稍顿片刻,他朝岑氏和小岑氏姑侄住的院落方向各望了眼,嗓音略显嘶哑说:“母亲被父亲勒令搬去小佛堂居住,至死不许走出那座小院一步;小岑氏被送去了庄子上关着,想要回到府上绝无可能。”
“你不必对我说这些。”
叶夏语声轻浅,眸光清透沉静:“贵府的太夫人很通透,平日里有时间你可以多去太夫人院里坐坐,若再娶,就好好过你的日子,我会照顾好彦儿他们,就这,我们现在是去你的书房签和离书吗?”
“嗯。”
宋绍谦遏制住满心痛苦,点头走向院门口。叶夏紧随其后:“我的嫁妆都还在吧?”
宋绍谦脚步微顿,而后继续前行:“一部分应该在母亲和小岑氏的库房,我会吩咐人拿着你的嫁妆单子,把东西全给你整理出来,若有出入,用银子补给你。”
叶夏闻言,轻笑了生:“她们的格局还真是小,就为了贪我的嫁妆,想要置我于死地,结果被你阻止,就想出七出中的恶疾,让你休弃我,赶我出府,好成全她们的贪心。”
宋绍谦闻言,张了张嘴,但终什么都没说。他能说什么?都是事实,他能说什么?什么为了侯府的未来考
虑,不能留下叶氏在府中,要么暴毙,要么休弃,二选一,这是他的母亲在他做出抗争,想要保住叶氏性命时,对他说的。
不管是暴毙还是休弃,叶氏的嫁妆都是要留在侯府的。
后面他刚安排下人送走叶氏和三个孩子,他的母亲就带着小岑氏去染指叶氏的嫁妆,看到好的,姑侄俩丝毫不顾廉耻,着下人搬去她们的私库。
他有看在眼里,出声阻止,两人却没一个听他的,告知父亲,回应他的是随你母亲吧!
可悲可叹,他这个侯府世子活得可真是可悲可叹啊又可怜啊!宋绍谦无比自嘲地想着,忍着极致心痛,写下和离书,看着叶夏在上面签好名姓。
撕掉休书,他说:“给你这封休书的时候,我没去衙门备案,现在我们正式合离,是需要前往衙门备案的。你在院里清点你的嫁妆,我去去就回来。”
叶夏没意见。
宋绍谦心里再不情愿和离,事已至此,也只有按着叶夏的意思去做。
“我能不能把彦儿他们重新记在族谱上?”
走至院中央,宋绍谦忽然顿住脚,回望向叶夏,没有什么底气地问了这么一句。
叶夏想都没想,直接回应:“不必这么麻烦。”
有强大的家族做后盾,于族中子弟和女子来说,是极有好处,譬如儿郎如果入仕,族中有长辈在朝中,那么仕途上必然能受益不少,
但同样的,家族越大,里面藏污纳垢就越多,一个不慎,被族中的败类累及自身名声,是很难避免的事儿,且那个败类若犯重罪,根据律法中的连坐制度,等着一起蹲大狱、流放,甚至被砍头吧!
很现实的例子在前面摆着,皇帝一句话,原主的父亲被定罪,连带着整个叶氏一族获罪。哪怕是襁褓中的婴孩,在狗屁律法面前,在这皇权至上的时代,都要陪着族人一起命丧黄泉。
眼下,她的四福、五福、六福,也就是宋枫彦三只被宋家剔除族谱,何尝不是件好事?
至于她家孩子日后的发展,有她这做娘的在,想要什么不会有?
走仕途,那就考科举,来个状元及第,她有规整原主留下的记忆,科举要考的四书五经什么的,和她在大清那段日子闲着无聊看的无二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