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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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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9章 (第3/3页)

,骑木马,晒太阳。在这指定范围的草地上,玩一个钟头,然后带回育婴室中。

      于是,他渐渐十分习惯这牢狱生涯,有规律的,受限制的,一切都不可逾越,只有服从。

      渐渐他以为世上每一个人都是这样生活的。

      姑娘指着一座座灰白的监仓,一个个木然的犯人,教他认识:“屋屋,人人。”

      我被编排到缝纫室开工。

      天天车缝一样的直线。如同我的生活——连洗澡也限时的。

      见到姑娘,保持礼貌,与儿子一起微微鞠躬。我是有罪的,应该受惩罚。但儿子,他以为是一种程序。——这对我而言是极大的惩罚。

      晚上是我至盼的时刻,可以与儿子在一起了。

      姑娘给他一盒粉彩笔,他用来画画。他画树,屋,人。但全是他眼中所见,他只动用灰白黑三种颜色。对其它的颜色,显得十分陌生。

      我忽然痛恨这个世界。为什么这个世界一再对不起我!

      我激动地拿起红,橙,黄,绿,青,蓝,紫,金,银和粉红,把他十只小指甲都涂上不同的缤纷的色彩。叫他高高举起,我欣赏着。摇撼着他。

      他长到一岁多,接近两岁了。

      我第一次发觉,他一双手好漂亮。可以做大事。他妈妈以前卖书,他不止的,他一定可以写书,或者画画,或者弹钢琴。

      我唱一首歌给他听。一首很久很久之前,我曾经听过的歌:“请你告诉我,高原青年在何方?

      请你告诉我,高原青年在何方?

      他在前方打仗,保卫祖国把名扬。

      我永远纪念他,希望他为国争光。“

      我的希望。

      他听着,不明所以,但很用心。试唱着,五音不全。未几,突然地狂咳,气喘,脸色苍白起来。

      旁边有个新女犯给孩子喂奶。

      婴儿正吃饱,朦胧入睡了,被我儿的咳声所扰。她狠狠瞪我一眼。

      她说:“你唱的歌不好听。”

      于是她吟唱她的歌。当她入女童院时,学会这歌。据说是女童院的“院歌”。

      一个女童思念她的哥仔,自己填了词,唱到一半便想自杀。

      自然,谁都不会为了谁死。岂有如此容易的事?活着比死难。

      这女子从来不提她为了谁入狱。这个男人,在偶然间,夜静更籁的时候,便无端出现在他思潮之中。她想的,也许是第一个,也许,是最近那个。我不知道。

      她唱道:“……铁窗红泪影,往事怕追认……”我认得这曲子。

      当我小时候,我便已经知道,这是新马师曾的首本名曲。第一句,便是:“怨恨母后……”光绪皇夜祭珍妃。

      一个儿子,在怨恨他的母亲。

      ——这是多么离奇的感觉。

      在我差不多已经把往事忘记的时候,它又无端出现在我思潮之中。

      我抱着第二个儿子,忍不住,把第一个儿子的故事告诉他。

      一切都是场梦。也许当初只是我的幻觉。

      “你有一个哥哥。比你大一年,但他懂得照顾自己,一点也不用我操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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