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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部 弥娜(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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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三部 弥娜(八) (第1/3页)

    他写了一阕单簧管与弦乐器的五重奏。第一部是青春的希望与欲念的歌;最后一部是喁喁的情话,其中杂有克利斯朵夫那种带点儿粗犷的诙谑。作品的骨干是第二部轻快的广板,描写一颗热烈天真的心,暗示弥娜的小影。那是谁也不会认得的,她自己更认不得;但主要的是他能够认得清清楚楚。他自以为把爱人的灵魂整个儿抓住了,快乐得发抖了。没有一件工作比这个更容易更愉快。离别以后郁结在他胸中的过度的爱情,在此有了发泄;同时,创造艺术品的惨淡经营,为控制热情所作的努力,把热情归纳在一个美丽清楚的形式之中的努力,使他精神变得健全,各种官能得到平衡;因之身体上也有种畅快的感觉。这是所有的艺术家都领略到的最大的愉快。创作的时候,他不再受欲念与痛苦的奴役,而能控制它们了;凡是使他快乐的,使他痛苦的因素,他认为都是他意志的自由的游戏。只可惜这样的时间太短:因为过后他照旧碰到现实的枷锁,而且更重了。

    只要克利斯朵夫为这件工作忙着,就差不多没有时间想到弥娜不在:他和她在一平生活。弥娜不在弥娜身上,而整个儿在他心上。但作品完成以后,他又孤独了,比以前更孤独更没精神了;他想起写信给她已经有两星期而还没有回音。

    他又写了封信,可不能再象第一封那样的约束自己。他埋怨弥娜把他忘了,用的是说笑的口吻,因为他并不真的相信。他笑她懒惰,很亲热的耍弄了她几句。他藏头露尾的提到自己的工作,故意刺激她的好奇心,同时也因为想让她回来以后出岂不意的高兴一下。他把新买的帽子描写得很仔细;又说为了服从小王后的命令,——他把她每句话都当真的,——老守在家里,对一切邀请都托病谢绝;可并没补上一句,说他连跟大公爵都冷淡了,因为某次爵府里有晚会找他,他竟没去。全封信都表示他快活得忘其所以,信里最多的是情人们顶喜欢的,心照不宣的话,以为只有弥娜一个人懂的,他觉得自己手段高明,居然把应该用到爱情二字的地方都用友谊代替了。

    写完了,他暂时宽慰了一下:第一因为写信的时候好象就和弥娜当面谈了一次;第二因为他相信弥娜一定会马上答复。所以他三天之内很有耐性,这是预算信件一来一往必需要的时间。可是过了第四天,他又觉得活不下去了,一点精力也没有,对什么事也不感兴趣,除了每次邮班以前的那个时间。那时他可焦急得浑身发抖,变得非常迷信,为了要知道有没有信来,到处找些占卜的征兆,譬如灶肚里木柴的爆裂声,或是偶然听到的什么话。时间一过,他又垂头丧气;既不工作,也不散步,生活唯一的目标是等下次的邮班,而他还得用全副精神来撑到那个时间。到了傍晚,当天的希望断绝之后,他可消沉到极点:似乎怎么样也活不到明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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