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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部 于莱之家(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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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部 于莱之家(八) (第2/3页)

德信仰,一切都崩溃了,瓦解了。他看到自己赤裸裸的,被捆绑着,躺在地下,一动也不能动,象一个虫蛆满身的尸首。有时他使劲反抗了几下:他的意志到哪儿去了呢?他号召意志,意志也不来:正如一个人在梦中知道作着梦,拚命想醒而醒不过来。结果只能从这一个梦转到另一个梦。末了他觉得不去挣扎倒还少一些痛苦,便抱着无可奈何的心理听其自然了。

    他生命的正常的波流似乎给阻断了。有时它渗进了地下的裂缝,有时却非常猛烈的飞涌起来。长流不尽的时间也会中断,显出些窟窿,张着大口,让你陷进去。克利斯朵夫看看这种情形,仿佛跟自己毫不相干。生灵,万物——连他自己在内,——对他都不相干了。他照常办公,作事,可完全是无意识的;他觉得生命的机构已经发生障碍,随时可以停止。和母亲与房东们坐在饭桌前面,在乐队里,在乐师与听众之间,头脑会突然变成一平空虚:他呆呆的望着在他周围扭动的脸,什么都弄不清了。他问自己:“这些人跟……有什么关系呢?“他甚至不敢说出”这些人跟我”。因为他已经不知道自己是不是活着。他说话罢,声音仿佛是从别个身体上来的。做什么动作罢,他又象在远处,高处,塔顶上,看到自己的动作。他失魂落魄,把手按着脑袋。他竟要做出一些荒唐胡闹的事来了。

    尤其在众目睽睽之下,他自己格外留神的时候,更容易有这种情形。譬如在爵府里的那些晚会中间,或是他当众演奏的时候,突然之间他觉得需要扯个鬼脸,说些野话,向大公爵吐吐舌头,或是望什么太太的屁股上踢一脚。有一回他挣扎了一个晚上,因为他一边指挥乐队,一边竟想当众脱衣服;而他越是压制这念头,越是被这个念头纠缠不清,直要使尽全身之力才能撑过去。在这种荒唐的斗争之后,他一身大汗,觉得脑子里空空如也。他真是疯了。只要他想到不该做某一件事,某一件事就象偏执狂一样顽强的把他死抓不放。

    于是他的生活不是被那些疯狂的力播弄,就是堕入虚无的境界。一切象是沙漠上的狂风。哪儿来的这阵风呢?这种疯狂又是怎么回事呢?扭他的四肢,扭他的头脑的欲望,从哪个窟窿里冒出来的呢?他仿佛是一张弓,被一只暴烈的手快拉断了,——不知为了什么目的,——过后又被扔在一边,象无用的枯枝似的。他不敢深究自己做了谁的俘虏,只觉得被打败了,非常屈辱,又不敢正视自己的失败。他困倦不堪,一点儿志气都没有了。那些不愿意看到难堪的真相的人,从前他是瞧不起的,现在他了解了。在这些虚无的时间,一想到浪费的光阴,丢掉的工作,白白断送了的前途,他吓得浑身冰冷。但他并不振作品来,只无可奈何的承认虚无的力量,而宽恕自己的懦弱无能。他觉得委身于虚无倒有种悲苦的快感,好比一条在水面上快要沉下去的船。挣扎有什么用?一切都是空的:美,善,上帝,生命,无论什么生物,都是空的。在街上走的时候,忽然他双脚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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